2014年11月21日 星期五


是遇到男人之後才曉得自己也許是個同性戀。
後來和現在的妻子結婚並且有了小孩之後,才知道自己是雙性戀。
現在他覺得都沒什麼差別。

【排球少年】及岩及:習慣

手錶停了,好懶得拿去修。
但是等等就要拿去修,我都戴著六七年了。
這還是第一顆電池啊。
七年之癢,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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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錶──沒電了。
他不太常戴手錶,除了不需要練習的日子、又要出門的時候才會戴上。
雖然現在也能拿出手機來看,但是他不喜歡那種又要再多做一件事的麻煩感。


所以那天他要出門的時候,還是戴起來了,想著晚點拿去鐘錶行換吧。
他自己出門是為了要去買排球雜誌,這個月的還沒買,雖然上禮拜五從花卷那邊拿來已經翻完了,但習慣還是讓他買一本回來。
習慣。
手錶就像是他的習慣一樣。
平常不會注意到,但是一旦無法貫徹這個習慣的時候就會覺得相當不愉快,還有煩躁。比麻煩感更上一層樓。

出門時媽媽還順便讓他去超市買東西,滿滿噹噹的一張紙,還有一個購物袋。
果然家裡都是男孩子的話,伙食費真不是一般的啊,尤其他和弟弟都還是運動性社團。
他先把手錶拿去修了,老闆說很快就好,他就坐在店裡,看著那隻錶被拆解、汰換再蓋上。簡簡單單的就恢復了。


「現在──現在是下午兩點三十五分。」老闆從十點十五分開始轉。
是哪一天的十點十五分?早上還是晚上呢?他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腦子裡空轉著一些沒有答案也不是那麼需要回答的問題。
走出鐘錶行,對街走著一個他很熟悉的人。
其實也不意外,那人的家離這裡也就幾個街口。

及川帶著親戚的小孩子在路上走著,感情很好。男孩子碰碰跳跳,說了些什麼話,及川捏了男孩子臉一下,頓時鬧了起來。
他看了很久,直到視線被人擋住對方也沒發現自己,於是又往超市走,正巧是反方向。
這樣子的擦身而過真是讓人感到一些些不適。
和習慣中的場景不一樣,及川是會說些讓人想發火狠狠踢他幾腳的話,那樣子平靜地毫無察覺,從未有過。

他遵照了母親的指示買好一整袋的食材,走回去,手裡還拿著一本雜誌。
好重。
平時面無表情,看起來就滿臉怒氣的他,皺起眉頭看起來更是嚇人。
媽媽大概提不動吧,難怪要讓他出來買。
早知道連弟弟都應該拖出來的。


不習慣也沒關係,一次兩次而已,像是手錶只要十分鐘就能夠回到現在的時間,剛剛的一分鐘也會立刻在明天回到常軌。
連機械這種絕對、毫無曖昧的事物都偶出差錯了,何況是人這種無法預測的生物。

2014年10月17日 星期五

【排球少年】及岩及:酒醉

果然還是捨不得我家的小岩和笨蛋傷心。
雖然我本意不是這麼溫和的。
因為我心情不太好。





偶爾隊上會有聯誼,畢竟都是打排球的,平時除了練習上課,也不太有什麼時間能夠和女孩子交往,總是會對這些事有些嚮往。
及川只參加過一次,從此大家都不願意叫上他。
開什麼玩笑,只要他一出場,女孩子們紛紛喊著『及川君』,笑得又靦腆又可愛。
最後在大家半是出氣半是玩鬧當中灌了及川不少酒──當然也是因為明日不用練習。
沒醉的幾個男孩子把女孩子們送去車站與計程車之後,住宿舍的男孩子就等等一起拖回去,外宿比較棘手。
及川就是那個從來沒人知道他住哪裡的那一位。

「怎麼辦?要打電話嗎?」男孩們面面相覷。
及川頭痛欲裂,勉強支起身子,「你們可真狠吶……。」他掏出手機,按了快捷鍵,沒一會兒就接通了。
「喂……是我、嗯、你可以來接我嗎?」及川酒意漸漸泛上臉,變得有些通紅。
「在學校旁邊的燕屋、對,那間居酒屋……。」
掛了電話之後,他又喝了一大杯冰水,頭還是昏沉得很。
一旁還清醒的隊友們到是不走了,從來沒人知道及川的同居人是誰,應該不是女朋友,否則他也不會來聯誼了──雖然是大家硬邀他來的。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包廂的木門被推開。
啊,果然是個男孩子,是個長相一般,甚至看起來有點嚴肅的人,沒有什麼太特別的。
他向其他人點頭,「你好,我來帶這傢伙回去。」
然後一把扛起及川,看起來輕而易舉,男孩子看起來還沒及川高呢。
及川勉強睜眼望向他,笑了笑,大概是今天最真摯的笑容了,「你來啦。」
「白癡,醉到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了。」岩泉皺著眉頭,「好臭,別蹭我!」
及川傻呼呼地笑起來,磨蹭著男孩子的肩頭。
臨走前,男孩子還是對他們點了點頭,腳步輕盈地背著他們家的二傳手走了。
有點不太對勁,兩人的氛圍親密至極,卻也沒有人再向及川問那天來接他的人是誰。


兩人住的地方離條街不遠,走過來其實只要十分鐘左右,但是背著一個成年人,岩泉硬是走了二十分鐘才終於把及川背上四樓。
他們住的公寓很普通,但因為是四樓是頂樓,又會直接受到日曬,沒什麼人願意承租,兩人倒是以還算便宜的房租入住了。
滿身大汗。
岩泉抹了即將流入眼睛的汗水,他其實才剛洗好澡,等等大概又要再沖一次澡,並且換下衣服,及川的酒臭已經把他的乾淨衣服毀了。
將同居人丟進沙發裡,他倒了一大杯冰水,用著不是太溫柔的方式把人搖醒。
「喂,給我醒醒。」他口氣不是太好,卻也沒有像平常一樣暴力。
大概是因為酒醉的某人出乎意料的乖順,雖然麻煩,卻不會像清醒時一樣死纏爛打。
他眨眨眼睛,一臉茫然。
「給我喝掉,然後等等去洗澡。」及川接過杯子開始喝。
岩泉正想起身去把他的衣服拿來,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抓住。
耐心其實也被磨得幾乎要沒有了,岩泉眉頭皺得更用力,「我去拿你的衣服。」
及川也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默默喝水。
比養寵物還要麻煩。

終於把這隻大型寵物送進浴室,他人看起來也清醒了一點,岩泉把衣服放在淋浴間外的衣架子上,想了想,又拿了鑰匙出門,去附近的一間營業到半夜的便利商店買解酒液。
回來時,及川已經穿好衣服坐在客廳,一臉茫然的樣子。
岩泉也沒說話,只是把東西推到他面前,走進浴室。


及川是在學校的球隊打球,岩泉只是跟系上的同學一起打球,其實兩人已經有很久一陣子沒有在一起傳接球了。
什麼事情都會改變,像是那一天,跨過了,成為了二十歲的成年人,可以喝酒抽菸。但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明確的那一個點可供認定是改變的原因,不過能很明確地體會到所謂不得不的感受。
從前以為的長久,也不過是幾年之間的光陰。
不知不覺中,生命超過一半的日子都有彼此的身影,到底為什麼能維持那麼久,他並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想了也沒有用,於是就順其自然地發展。

他偶爾會覺得自己怎麼交了一個這麼麻煩的男朋友,但看著他在贏球時回來興奮地說個不停,也會感受到有別以往的喜悅。那種,即使不是一起拿下勝利,也能夠感染到的快樂。
很純粹的快樂,希望眼前的人能夠一直這麼開心。
輸的時候,會有點沮喪,然後在睡前一直緊緊抱著他,有時候很煩,但是出乎意料的,他也沒有想要拒絕對方討要安慰的舉動。

應該是喜歡的吧,這種生活。
他也從來沒有說出口,不像那個人總是掛在嘴邊,大概是很不安吧,那個人的焦慮是來自天生的個性,他也不打算叫及川改變。
如果能夠一直維持這種個性也沒什麼不好,他想都不會比叛逆青春期的及川還要糟糕。


他走回房間,發現及川沒有跟進來。
只好又轉回去,把人拉起來,確定解酒液喝下去了,兩人才一前一後地回到房間。
及川躺平,和岩泉挨得很近。
洗浴過後,兩人的味道是一樣的。
「岩ちゃん,晚安。」他嘟噥著。

2014年10月13日 星期一

【排球少年】及岩及:成長痛

隨便打的。
昨天剛好想到。
啊啊,好想寫兔赤和東西喔。
列夫和夜久雖然也很萌,但是對列夫的個性束手無策啊。



迅速抽高時,肌肉會跟不上骨頭的生長速度,小腿的筋肉會被撕扯、拉長,那是一種突如其來的疼痛,有時候可以忽略,繼續沉沉睡去;有時候會痛得抱著小腿在床上翻滾。
說不上是什麼撕心裂肺,不過就是某種來去無影的感受。
他很期待這種疼痛──這麼說也不太對,他是透過實質的感覺來轉移某些疼痛的──讓他覺得腳踏實地。
即使是最最看不見盡頭的谷底。

居然就這樣來到中學三年級。
那真是,真是一段令人絕望的開始啊。
他陷入了無法前進的焦慮,這種焦慮無法被安慰、無法被消除、無法被壓抑,無時無刻分分秒秒,宛如被幽靈纏上,像是被困在漁網裡──假使影山和牛若是在大海裡悠游自得的。
他每一天、每一天都很努力在練習,可是成效不彰。
發球失敗簡直就像是對他努力的嘲諷。

『你看,你還是贏不了牛若,你也即將被影山迎頭趕上。』


好痛啊。
他在一片黑暗中睜開眼。
真的非常的痛。
小腿中的筋肉扭曲而糾纏成一團般,他坐起身子,用力扳著腳尖。
自從國小開始在俱樂部打排球之後,就沒有發生過暖身不足而抽筋的事了。
滿身大汗,才五月而已,東北這地方在深夜裡還是涼意十足。
他踢開被子站起來,腿還是痠痛著,他也不予理會。
穿上掛在牆壁上的薄外套──這件還是去年岩泉在他生日時送的。
哪來那些錢啊,當初還很直接地問了。
結果就被岩泉拍了一下頭,『這件我買XL號的,你可以穿三年。』
袖子和肩膀還有點寬鬆,但是他一直穿著。

他慢吞吞地走下樓,夜深了,家裡人都睡著。
他穿上拖鞋,想著不如去附近的公園晃晃再回來吧,明天沒有練習,雖然他通常會拖著岩泉去學校打一整天。
走在街上,他抖了抖,其實挺冷的。
但這讓他感到舒服多了,腦子也清醒了一點。
說是清醒,但事實上他會費盡心思去想的,還是只有排球。


他曾經跟姊姊提過自己的問題,覺得很困擾。
永遠贏不過牛若、社團的學弟是個天賦異稟的二傳手、發球依舊不順、因為發育而導致肌肉不足──簡直沒有任何一件事順利。
姊姊只是翻了個白眼,帥氣地拋下一句:『你不就是個覺得世界沒有繞著你轉而很困擾的中二生嗎?』然後就把他趕出房間。

他還是不覺得。
啊啊,果然是因為叛逆期吧,他想著。
但即使意識到了這件事,他還是不認為那是自己的問題,這時候叛逆期反而成為他拒絕其他解釋的盾牌。
結果就被岩泉的頭錘打破了。

那天是那樣子的。
他失控了,就是夜半時總會毫無預警發生的成長痛,劇烈而無法抵抗,那些不需要經過疼痛的人、尚未面臨疼痛的人在他眼裡都可恨而使他嫉妒,為什麼他們都要把自己逼得無路可退?
這種成長所帶來的後果。
然後被岩泉攔住了,他緊接著又說了一些姊姊大概評斷中二的話,接著鼻子被岩泉的額頭重擊,鼻血一瞬間讓他呼吸不順。
好痛啊。
和成長痛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這種疼痛那讓他很安心。
看著從小一起搭檔至今的岩泉對他咆哮大吼著,說著他從來都沒有認真注意過的事情。

他覺得也許岩泉某種程度上也和自己一樣,面臨到對於自己是否能夠繼續前進的不安感吧。
可是他甚至能夠反過來支持自己。
有時候他會想,岩泉……到底為什麼能夠這麼不畏疼痛呢?
但到底,他還是被拉起來了,從腳踏實地的谷底,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他因為害怕疼痛所以一直畏縮在黑暗裡,說到底還是對自己不夠自信。
不像他,岩泉是個沒有自卑的人。


及川徹,中學三年級。
後來他的發育期慢慢穩定,很少再遇到成長痛。
岩泉曾經暗自羨慕過,身高啊。

2014年10月5日 星期日

【排球少年】及岩及:告白

跋:
忍不住為他們加了個青春的tag。
實在是差點閃瞎了我的眼。
及岩及真好T T




東北這個地方冬天來得很快,秋天幾乎一眨眼就過了。
在某一場雨之後,吹起的風就足夠讓人感到一陣寒意,但是早就習慣了,所以還是常常在街上或者學校裏看見穿著短褲短裙的少年少女。

手掌和手腕處因為長年擊球而附上了一層薄繭,一剛開始的時候會脫點皮,最後長成間硬的死皮,然後長久地存在著。
他有時候會摩娑著手掌,粗糙而厚實。
班上有女孩子曾經無意間碰過他的手掌,被笑著說是很男人的手掌,但女生大概不會想要和這種手掌相接吧。
至少在這個年紀。

岩泉算是和及川認識最深的人。及川那個人看起來輕浮隨性,其實就是個偏執狂。某一天想起來,他發現自己的生活其實被那個糟糕的傢伙占據了。
他那幾天狠揍及川的次數變多了。
及川有點委屈,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岩泉沒有開口吐槽他──拒絕說出對他們來說是和好的暗號。


練習結束之後,天色已經暗沉沉了,只剩遠遠天邊的一抹灰橘看著讓人心驚,這樣的日子又被收回了一天。
更衣室裏只剩下他與及川。
「今天怎麼了?狀況不太好。」及川穿上外套,兀自說道。
岩泉收拾好東西,「沒事,昨晚沒睡好。」他關上衣櫃。
「剛剛你不理我。」及川跟在他身後,兩人都是最晚走的,通常由岩泉鎖門,因為及川很少會乖乖地回家,總是一拖再拖。
「什麼啊聽不懂。」岩泉沒看他。
「到底在不高興什麼──」及川難得一臉嚴肅,正想拉住岩泉,「你、」
「及川學長!」三名少女從轉角走出來,臉上紅撲撲的。
岩泉撇撇嘴角,不等及川多說一句,「先回去了,明天見。」
「喂、岩ちゃん?」最後的暱稱落得很輕,因為少年已經走遠了。

他自己一個人走在街上。
通常他會遠遠地等及川被女孩子們包圍,偶爾等不耐煩了就會喊一聲先走,這時候及川就會一臉歉意,立刻跟女孩們道別,湊到岩泉身邊。
已經很冷了,深吸一口氣,肺部裏冷涼嗆得他咳了幾聲。
他雙手插進口袋,想著差不多能把厚外套拿出來穿了。
那件黑色的鋪棉厚外套還是和及川去逛街時買的──那傢伙買的是米白色的。
岩泉當初對他翻了個大白眼,分明是他先看上這款外套的,那時候他罵及川是個學人精。
及川依舊笑嘻嘻:『就算岩ちゃん跟我穿得一樣,女孩們也不會喜歡你啦!』
然後又被痛毆了一頓。
明明是他穿得跟自己一樣。


突然身後傳來啪噠、啪噠的跑步聲,岩泉轉頭。
他有時候真是厭惡自己的心軟,才會讓這個人用著笑嘻嘻的表情闖進他的所有一切,卻又無可奈何。
「岩ちゃん!你今天真的、很怪!不要緊吧?」距離並沒有很遠,及川卻喘著氣。
他是跑多快?
岩泉微微恍了神,他雙手插在外套口袋中,不自覺握緊。
「怎麼了?」及川見他沉默,突然也有些不安,「你……你不說我哪裏做錯了,我怎麼知道?」
他難得會坦白說出自己的錯誤。
「沒事。」岩泉擺擺手,「下次別這麼跑了,小心感冒。」
「真的沒事?」
「你今天特別煩。」岩泉踢了他一腳。
「什麼啊!我可是關心你耶!」及川撇著嘴角,慢吞吞地跟上岩泉的背影。

「天氣轉涼了,你自己注意一點。」岩泉站在轉向他家的街角突如其來地開口。
「知道了,不會感冒的。」不像平常說一些只有笨蛋不會感冒等等的無聊笑話,少年也準確地感受到對方今天氣氛不太對勁,而收斂了些。
「明天見。」岩泉轉身就走。
「明天見。」及川站在那裏望著岩泉,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酸酸的。
果然不管怎麼樣,岩泉都會是那個率先抽身而出,毫不猶豫的人。他眨眨眼。
他很自信,可是他卻一直都不能確定兩人之間的真正關係,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理解對方了。
他揉揉頭,果然是因為那個吧?


可惡的雙子男。




之後天氣又是一片晴朗。
那天像是一個鐵片橫插在兩人之間,逐漸被時間包圍,其實能夠當做沒有這一回事的,因為沒有人知道,那個短暫而不知所源的冷戰。
岩泉還是照舊,該怎麼揍他也毫不手軟。
那種微微壓抑的氣氛順利地隔開所有人,只剩下他們。
即使他的發球再強勁,也無法撕破那層空氣。

下課時,及川在班上抱著排球,發著呆。
他不像是個受到一群少女們追捧的王子,也不是縱橫球場、指揮若定的國王,就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為著不知緣由的情緒所困。
「喂,及川!進路指導,輪到你了!」男孩子拉開門對教室大喊。
「喔──馬上去。」他拖著長音,擺手。
他在升學班,岩泉也是。
三年級們並沒有很仔細地討論過這些事,只是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留下來,如果能夠這樣當然最好,都已待到這個時候了,也只剩下他們這幾個三年級。

「及川同學,照你的意思,你的成績其實不差。」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球的話會更好。
「嗯,我自己也挺滿意了。」及川微微一笑,顯得很成熟。
「你有與父母親討論過嗎?」
「他們尊重我的意見。」
「……你是個很好的排球選手,可是你要知道你其實還有別的選擇。」老師低頭看著寫著及川歷年來成績的紙張,能夠這麼平均地維持著成績,誰會相信他在這方面全力以赴呢。
「老師,我想在最後一年完成我一直以來希望做到的事。」他停了停,腦袋不由自主出現三年前岩泉和自己滿臉淚水的時刻,「所以,我還是會以排球為主。」

那是個短暫的會晤,因為他心意已決。
其實他別無選擇,就像是他會喜歡上岩泉一樣,如果可以,選擇一個可愛溫順的小學妹當女朋友不是很輕鬆嗎。
但是就如同他必須繼續打球一樣,凝視著少年並將喜歡小心翼翼地收起,這其中沒有他能夠控制的一瞬間。
說是無法,也不過就是那種追逐太陽的徒勞無功。
他不會說什麼盡人事聽天命,他厭惡那種不負責任的說法。
沒有人可以全然脫身,就像他覺得自己還不夠喜歡岩泉那般疼痛著。

輪到岩泉時,差不多樣子的對話又再次出現。
老師嘆了口氣。
他能夠理解岩泉的意思,家長方面也說清楚了,他所能做的也只剩下尊重學生的意見。每年都是如此。
「岩泉同學,希望你能夠完成你的夢想。」他想了想,給出了祝福。
「謝謝老師,我們會努力的。」岩泉起身鞠躬,退出輔導室。

不長的進路指導讓他感到身心俱疲。
他轉去及川的班級,發現人並不在那裏。
「不好意思,及川去哪裡了?」他攔住了一位正往外走的同學。
「及川?剛剛去進路指導,還沒回來吧。」少年撓撓頭,思索道。
他點頭,道聲謝,才後知後覺自己怎麼跑來這裏了。
果然還是想聽那傢伙親口說出在想什麼,即使他可以預料到。
「喂,及川!岩泉找你!」
「岩ちゃん?什麼事讓你在部活以外的時間來找我?是想我了嗎──我就知、噗喔!」
岩泉轉身準確無誤地肘擊及川。
「吵死了,笨蛋。」他橫眉豎眼的樣子嚇退了不少女生,一把拎住及川的領子,往頂樓拖去。
及川毫無抵抗地隨著岩泉拉他。
花卷從自己班上探出頭,跟岩泉打聲招呼,並對他教訓及川的行為表示支持,卻看到一臉傻笑到讓人無法直視的及川從自己眼前經過。
「你沒救了。」他向及川揮手。
「有什麼不好呢。」少年笑起來燦爛至極,花卷想起自己手邊那顆排球放在家裏,不禁有點懊惱錯失良機。

「剛剛你和老師說了什麼?」兩人坐在頂樓,有點冷,但萬里無雲。
「……沒什麼,想繼續打球而已。」及川聳肩。
安靜了一會兒,岩泉低罵了一句,「混蛋。」
他們都不確定對方的心意,可是及川卻知道他的意思:還是很不甘心吶。
為什麼連這樣子都還不能夠對眼前的人說一句喜歡呢?
怎麼這樣的膽小又怯懦?
連困難而又艱苦的時刻都毫不畏懼,卻在這個人面前欲言又止──
「你又怎麼了?」岩泉看著他。
「沒有。」
「少來了,把我的外套抓得這麼緊。」岩泉看著那隻不知道何時攀上自己的手,有點無奈。
在沒有人的時候,他對及川會寬容一點,說到底不過就是個狂妄、偏執又愛哭的笨蛋。

「我……」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說什麼才好,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個合適的時間或地點,或者是不是要在春高之後,甚至,打入全國大賽後再說呢?
他幾乎像個溺水的人用力抓著岩泉的衣角。
明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但有些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現在也很好,可是沒有人知道以後會不會像現在一樣。
未來總有個爽朗又可愛的女生會跟岩泉在一起,那時候他就再也不會是最接近他的人了。

「你白癡啊!」岩泉咒罵一聲,掏出手帕,粗魯卻仔細地抹著及川的臉。
「咦……?欸?」他傻傻地望著對方。
「哭什麼哭啊,我才要哭吧?到底是誰的生活都被你給毀了的?」岩泉煩躁地大吼,「混蛋川!」
「欸……?岩ちゃん?」及川看著想起身卻因為被他死死拉住而動彈不得的岩泉一臉不耐。
「放手。」岩泉冷著聲音道。
「不要!」及川慌亂地拒絕,卻在這瞬間鬆手,他跳起來大喊:「我以後不會再亂來了!」滿臉都還是鼻涕眼淚的,一點也不帥。
岩泉翻了個白眼。
「我不相信,你一直都很亂來。」他拿起手帕,又扔到及川的臉上,「擦一擦,難看死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及川一邊擦一邊固執地要他給出個答案。
「……好好好,喜歡你,可以了吧?」岩泉意外地坦率,只是耳根子有點紅。

他們都清楚,只是岩泉還是那個出手果斷、暴力而直接的攻擊手,他坦蕩蕩地看著及川,「你呢?」
他還是讓那個混蛋、又討人厭、除了排球之外毫無優點的傢伙把他的生活全部占為己有。
及川擦擦自己的臉,既不是在學弟們面前的跩樣,也不是在少女們面前的優雅從容,他只是對岩泉笑了笑,像是中學三年級那時候恍然大悟的輕鬆。
「我一直都最喜歡你了,岩ちゃん!」


果然是巨蟹男啊。
岩泉看著下午社團時間異常興奮活躍的某人,狠狠地操起一顆排球往他身上砸去,「給我冷靜一點!白癡!」

2014年8月20日 星期三

【排球少年】及岩:起初

跋:
本來想寫國小、國中、高中的。
不過暫時還不想碰觸及川國中時期。
國、高中時期的及川總會讓我想起很多事。

*OOC很嚴重、腦洞很大,不用當真,而且應該是及岩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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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泉一會認識及川徹是因為媽媽的關係。
媽媽參加了社區的料理班,認識了一些媽媽們,其中之一就是及川媽媽。
及川媽媽比岩泉媽媽年紀還大一些,有個正在外地念大學的女兒,和一個跟岩泉同年紀的兒子。
兩人在料理班認識,接著變成無話不談的好友,常常相約去買菜、購物,後來附近的排球俱樂部開始新一季的招生,媽媽們覺得挺有趣的,拿著宣傳單回去問自家小孩。
岩泉覺得沒什麼不好,他很喜歡運動,甚至可以說在班上就是運動全能的男孩子,所以也就點頭答應。
於是在報到那天,兩位媽媽帶著各自的孩子在社區活動中心前碰面。

「這就是小徹嗎!?」岩泉媽媽驚呼,也怪不得她這麼驚訝,因為及川確實長得相當可愛,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柔軟上翹的自然捲,笑起來甜甜的,相當可愛,甚至被誤認為女孩子也情有可原。
「阿姨好。」及川笑瞇瞇道。
岩泉依舊是那個酷酷的小男孩,不過也對及川媽媽鞠躬,「阿姨好,我是岩泉一。」
「啊啦,是個很沉穩的孩子呢!」及川媽媽笑起來和旁邊那個男孩子很像,都很漂亮。
岩泉想著。
兩位媽媽把小孩送進去前吩咐他們下課之後在這裡等著,便走了。


那時候才三月,宮城縣還很冷,偶爾還是會飄著一點雪。
岩泉和及川各自背著裝著衣服的小背包,一前一後地走進活動中心。
時間還早,教練是個中年的大叔,正在和其他家長們說話,有個看起來像是助教的年輕大哥哥讓他們先坐在一旁等著。
「……はじめ是哪個字呢?」可愛的男孩子突然之間開口。
岩泉想了想,伸出自己的左手,由左而右地畫了一條直線,「這個。」
及川點頭,抓著岩泉的手,歪歪斜斜地寫下自己的徹。
「很難寫吧,這是個很麻煩的字。」男孩子軟軟的手指劃過岩泉的掌心,有點癢。
「……比我有趣多了。」岩泉回道。
「我可以叫你岩ちゃん嗎?」及川又開口,看不出來在想什麼。
「為什麼?很像女孩子啊!」岩泉撇撇嘴角,終於露出了一點生氣。
「岩ちゃん!」及川也沒有解釋什麼,張口便這麼叫。
後來才知道只要是及川熟識的朋友都這麼叫,岩泉那時候才覺得,什麼啊,這人怎麼這麼隨便呢。


所以一剛開始岩泉並沒有特別喜歡及川,但是岩泉媽媽很喜歡及川,總是會讓她帶著點心分給及川吃。
及川是個有點黏人的男孩子,岩泉老是被纏得很煩,只能笨蛋及川、呆子及川的口頭上罵道。及川依舊笑嘻嘻的樣子。
因為是小學生的排球俱樂部,男生女生混在一起,岩泉學得很快,但是及川更是厲害,連教練都稱讚及川很厲害。岩泉一剛開始有些不甘心,總是更加努力地練習,甚至連不用去俱樂部的下午或晚上都很認真在院子裏或房間裏碰碰碰地托球。
可是還是不行,在托球和跑位上,及川總是一點就通,只有在扣球時兩人不相上下──但及川被安置在二傳手的位置。
練習了幾次,教練終於把俱樂部裏的孩子們分成好幾組,打起了練習賽。
及川抓著岩泉,死活都想要跟他一組,助教大哥哥用食指彈了一下及川的腦門,
「你真是任性!」似笑非笑的。
岩泉被纏著習慣了,拉拉及川的臉,「喂,放開我。」
及川才笑瞇瞇地放手,「岩ちゃん~~~」他用著甜膩的聲音喊道。
岩泉想到那像是之前媽媽做蛋糕,算錯糖的份量,吃下去時那種甜得牙齒痛、幾乎麻痺的感覺,口齒發膩,卻隱隱有一點的苦味。
他用手肘輕輕撞了及川一下,「要是輸了我就要把你打成豬頭。」
「為什麼啊!岩ちゃん好壞!」及川哇啦哇啦大喊,「我們才不會輸呢!」

「及川!給我!」
這不是第一次岩泉打及川托給他的球,但第一次在所謂的比賽中兩人合作,他大聲叫著及川的名字,渴望從他手中獲得攻擊的機會。
感覺很新奇,他用力揮起手臂,球打在手掌有點熱痛,他清楚地看見球落在對面的地板上,然後他落地,聽見擔任裁判的助教吹響得分的哨子。
整件事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但是岩泉卻能夠清楚地回想細節,那對一個才國小四年級的男孩子來說,心中引起的漣漪久久難平。
岩泉轉頭看著及川,有點不敢置信。
及川也看著他,兩人愣了一下,隨及抱在一起,手臂勾著肩膀興奮又開心得大叫,直到被教練一人一下地敲了腦門,比賽才繼續開始。

及川岩泉這組大獲全勝,但孩子們也因為打了三場練習賽而累得癱在地上。
只有及川還精力旺盛,不知道說了什麼,岩泉又揍了他一拳,兩個臭小子還活蹦亂跳的。

及川心臟蹦蹦跳著。
他簡直喘不過氣,被岩泉大喊名字、呼喚的感覺留在耳廓中,力道適中地將球送到岩泉面前,看著他得分,他也不由自主跟著跳起來慶祝,那種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心中的開心幾乎要衝出體內,他高舉雙手大聲歡呼。
能夠和岩ちゃん一起打球真是太好了。
及川如此想道。


時間來到小學六年級。
岩泉家與及川家感情依舊很好,連爸爸們都會在周末一起約去釣魚或打高爾夫。及川有時候回來岩泉家吃晚飯,因為及川爸媽偶爾會出遠門拜訪親戚。
岩泉媽媽很喜歡及川,心裏頭依舊覺得是個漂亮又乖巧的男孩子。
但岩泉總是嗤之以鼻,那是媽媽不了解及川是一個多麼個性惡劣的人!
及川在俱樂部簡直是個孩子王,一呼百諾。教練有時也受不了,正是個調皮搗蛋的年紀,但幸好及川在練習上仍然認真到嚴苛。
只有這點不像是個孩子。
但大概也是因為岩泉的關係吧?
岩泉家對他並沒有特別要求什麼,但他會認真地寫功課、念書、打球,幾乎不用人操心,雖然對及川很暴力,但出乎意料地相當照顧他。

譬如說只吃牛奶麵包當點心。
這被岩泉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原先這是連及川媽媽也沒辦法的,現在改成一周兩次牛奶麵包,其他時候還是營養健康但是不特別喜歡的飯糰和水果。
他總是覺得岩泉的點心比較好吃。這句話被岩泉媽媽聽見之後簡直不得了,雖然沒有讓及川媽媽知道,但是岩泉總是會多了半份點心,指定給及川。
「只吃牛奶麵包是沒辦法補充營養的,你會沒辦法發出很強的球,或者是傳很好的球給我。」岩泉臭罵完及川,最終作結的就是這句話。
及川撇撇嘴角,眼睜睜看著岩泉拿走他最喜歡的牛奶麵包,將一個飯糰遞給自己──其實也不難吃,他嚼著。


升上國中之後他們就會離開俱樂部了,教練說,如果還想繼續打排球,可以去北川第一中學就讀,離家近,排球隊也很厲害。
及川轉頭看他,「吶吶,一起去吧?」他笑笑著。


2014年8月5日 星期二

【排球少年】及岩:所謂了解

跋:
我應該沒有暴露自己也是及川迷妹的身分。
當然岩ちゃんもすぎだよ。
果然及川是個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人。
但總之希望他可以追到岩ちゃん(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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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中是察覺不出及川個性上的扭曲。
他常常說些讓人火大的話,岩泉只想要肩上架起火箭筒一把將他炮到天邊。
但一旦碰到排球,及川的認真連他也自嘆不如。


那些學弟只會覺得及川是個厲害的學長,同屆的人認為及川是個值得信賴的二傳手,雖然在岩泉的眼中看來,這傢伙也只剩下這些優點可供說嘴。
但岩泉知道,及川是個佔有欲極強,同時偏執到可怕的人,就像是這人將全隊人收攏於手下,卻又使他們發揮自身能力的最大值,然而這一切都來自於他個性中的固執。
他要的,他就會一直追逐下去,不計代價、不論後果。
偏執也在及川精準並且強而有力的發球上,那是個稍不注意便要將人吞噬的力道
岩泉看過那個發球上百次,也在練習的時候嘗試著接過、碰過,但無論幾次,他都深深地被震懾著。


「……真痛。」岩泉甩甩手,很少這麼密集地接及川的球,竟紅了起來。
「要冰塊嗎?還是噴霧?」及川一手冰袋,一手撒隆巴斯走過來。
「不用,等等就好了。」岩泉語畢,及川便把冰袋壓在他手臂上。
「不用白不用嘛。」他笑嘻嘻道。
「你又讓女孩子幫你幹這些事了吧?」岩泉撇撇嘴角,總是讓那些女孩能夠接近他卻從來都親近不了他。
「嘛,有什麼關係!大家都喜歡我呀。」厚顏無恥的舉球員道。
岩泉覺得及川的笑太過刺眼,他嘖了一聲,轉過身。


「岩ちゃん!岩ちゃん!一起走嘛!等我一下啦!」及川背著包包,揮別校門口的少女們,方才遊刃有餘的應對姿態蕩然無存,狼狽地追上岩泉。
及川見岩泉還揉著手,「手還很痛嗎?看來我的發球還在進步!」及川哈哈大笑,黏上岩泉。
「我還有噴霧喲,岩ちゃん要嗎要嗎要嗎──」
「吵死了混蛋及川!剛剛都說不用了!」岩泉扒開他,悶悶地兀自往前走。
及川再接再厲地又湊上去,「哪,晚上能去你家吃飯嗎?我爸媽今天去我姊那裏了。」他這次沒黏著岩泉,卻緊跟在他身後,用著軟綿綿、可憐兮兮的語氣道。
岩泉沒有開口。
「……好吧,那我先左轉去便利商店──」
「混蛋!呆子!你這個傢伙!」岩泉轉身破口大罵,用力拽住有著一頭捲翹短髮的少年,「給我過來!吃什麼微波食品!你是想死嗎!」
集川眨著他那雙眼睛,笑了起來,比了個V,「岩ちゃん人最好了!我餓了!」
「剛剛不是很多女孩子送你點心嗎?我才餓吧。」岩泉忍下往眼前這人揮上一拳的衝動,隨口道。
「我沒吃呀。」及川輕快道,「運動完怎麼可以吃那麼不健康的東西呢。」


他總是一副輕浮的樣子,也總是在人前一派輕鬆。
岩泉想,讓人討厭──又讓他心軟。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及川,雖然不想承認,但兩人的確在彼此的排球中佔有相當重要的位置,他不曾懷疑過及川的能力,即使是在及川懷疑自己的時刻。
這也許很不簡單,但對象是及川的話,一切順理成章。
也許影山是個傳球天才,牛島是個難以超越的存在,可是岩泉還是認為及川是最棒的。這個人無可取代。
最棒的二傳手與隊友。
但可能是最糟糕的朋友,他想。


岩泉嘆口氣。
「岩ちゃん?」及川一愣。
「快點走吧,我餓扁了。」岩泉洩憤似的用力往及川肩膀一拍。
「岩ちゃん你對我也太兇了吧!」像是感受到岩泉情緒的變化般,及川裝著無辜的樣子掛在岩泉身上。
「我可不是那群キャキャ的女孩,也不是在場邊被你帥哭的少女。」
「因為我很帥啊!我知道是你嫉妒我,哼哈哈哈、」
「混蛋!」岩泉又起腳踹了及川的屁股。
「而且我最愛岩ちゃん了喲!」
岩泉看著他站在那裏笑容滿面道,忽然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了解自家的二傳手。
「你到底吃不吃飯啊笨蛋及川。」他丟下這句話便走了。


及川斂起笑容,抓抓他那頭捲翹而柔軟的頭髮。
真糟糕,好像之前太輕浮了,不被阿一相信呢。
他小跑步跟上前,又扯開了另一個話題。

2014年7月30日 星期三

【夏目友人帳】斑夏:一場幻覺

跋:

終於寫了,但其實不太順,大約也是許久未寫同人的緣故。
很喜歡斑在夏目生病時守在一旁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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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精神分裂症有一種症狀是幻覺與幻聽。
聽見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聽不見的聲音,看見了只有自己才會看見的事物。
他們都指責他是個騙子。
也許吧,如果真的只是個大騙子就好了。
至少不會覺得委屈。


夏目在貓咪老師的脖子上繫了繩子,像是溜狗一般地帶著他出門運動。
太胖了,他真怕老師得糖尿病或高血壓──
妖怪會嗎?
他一如往常地恍了神,任由貓咪老師哼著歌四處亂走。

有時想起來,他還是感到一陣不可思議,或許是因為從前的自己對妖怪敬而遠之,只有害怕。
妖怪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妖怪只會想要吃掉自己。
妖怪都是自私的。
都是妖怪的錯。
以前會這麼怪罪著,說到底,他那時候還是太過軟弱了,雖然現在依舊弱小,可是,怎麼說呢,能夠以另一種心態去面對所謂的「妖怪」這種生物了吧。

偶爾他還是無法分辨究竟對方是人還是妖怪,那些長得像人的妖怪讓他被說是騙子,那些嚇壞他的妖怪讓他得了個怪人的稱呼。
現在不會了。
夏目低頭看著貓咪老師用著相較於身軀細瘦的四肢前進。

「夏目!等等我要吃七辻屋的饅頭!聽說最近出了新口味!」貓咪老師吵鬧著。
「老師出來就是為了運動減重的吧?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啊!」
「囉嗦!我才不需要減重!」
「你的肚子都快碰到地上了,塔子阿姨在猶豫要不要減少你三餐的份量。」夏目想起方才塔子阿姨憂心忡忡的表情便笑了出來。
「什麼!?怎麼可以!不行,我要搶走你的食物!」喵咪老師蹦躂著,揮舞著前肢。

的確很可愛,難怪多軌一看見貓咪老師便失去理智。
夏目帶著微笑,「老師真的太愛吃了。」
突然一陣風吹過兩人,帶著陌生妖怪的氣息。
他們正在森林邊緣,這裏不太常有妖怪出沒,更何況這一帶夏目也算是瞭若指掌。
「老師!」夏目驚呼道。
眼前閃出了龐然巨物,長髮飄逸,遮住了臉部,只有一張巨大到令人噁心的嘴,伸著舌頭。
「人類……是人類啊……」猖狂地笑起來,高亢的聲音像是用指甲刮過黑板一樣尖銳而粗糙,彷彿能穿透人心一樣。
他摀住耳朵,卻感到一陣噁心,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他討厭這些妖怪,因為遇見他們時,他只會覺得整個世界充滿了糟糕的事。
會想起不愉快的過去、悲傷的時光,只能聽見最最不願回憶起的字字句句──
『大騙子!』
『你真是令人噁心的傢伙!』
『你滾開!』
『走開!走開!走開──』


「夏目!夏目!」
他抱頭摀住耳朵,被包裹在溫暖而柔軟的皮毛之中,斑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他大口喘著氣睜開眼。
夏目樣子相當狼狽,滿身冷汗,乏力虛脫地靠在斑身上,他已經無力去管那隻妖怪是被奪去妖力或僅僅是被斑驅逐。
「你怎麼了?平時並沒有這麼容易被入侵吧。」斑低沉的聲音響起。
「……謝謝你,老師。」他將頭埋進斑的肩頸裏。

「老師應該也多少知道我以前的事吧。」
斑遲疑了一下,「你做惡夢時動靜很大。」
「是啊,我老是被說是大騙子。」他摸摸斑的脖子,更像是在安撫自己,「吶,貓咪老師,你知道嗎?人類有一種精神疾病叫做精神分裂症。其中一種症狀就是產生幻聽與幻覺,我以前也覺得如果只是因為生病才會這樣就好了。」
這樣,即使被指責也不會感到委屈了啊。
斑一甩頭,「哼,無知的人類。」

碰的一聲,斑又成了貓咪老師的型態。
「你太過在意那些愚蠢的人類了,對付他們的辦法就是通通把他們吃掉!」
夏目抱起他,「不行的,正因為我是人類才不行啊。」
「那就把性命給我,我來幫你處理!」樂得不用花費力氣走路,貓咪老師乖巧地窩在夏目的懷裏。
「現在還不可以,但總有一天……就拜託老師了。」夏目用著溫和到讓人心臟抽痛的語氣,帶著微笑道。
他有點不高興,「……怎麼說得讓人很不高興。」
「那我們去買饅頭吧。」夏目摟緊了懷中的胖貓,換了個方向前進。


晚上突如其來下起了大雨,空氣中瀰漫著水份的味道。
深秋時節,落雨之後變得更冷了。
少年相較同齡人有些瘦弱,他蜷在被子中,微微皺著眉。總是這樣,他總是夢見了痛苦的事。
貓咪老師睜眼。
他盯著少年,下一秒鐘,大貓般的白色巨獸盤踞了整間臥室,幾與身等長的尾巴和身軀環繞著少年。
彷彿那是他的寶物,他用著漫漫長生中宛如眨眼的時光守護著少年。
不過是短短的一夜,他竟想著要護他周全。
畢竟少年是他的。


妖怪的前肢相疊,將頭靠上,微微抬起眼皮,發現少年的眉頭略為舒緩,這才真正闔上雙眼。


2014年4月15日 星期二

【Free!】真遙凜「我倒是喜歡他現在的樣子。」

其實本來沒有要取題目,但這句寫下來之後根本沒位置放。
可是我好喜歡這句話。
「我」是真琴,「他」是凜,說話對象是遙。
後來發現,壓力大我寫肉文沒用,寫虐文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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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琴和遙幾乎形影不離。
凜常常賴在遙身上。
真琴是認識遙最久的人。
明明認識的時間不算太長,遙卻相當重視凜。
甚至連渚或怜都比真琴還要和凜說得上話。

真琴依舊那麼溫柔貼心。
凜仍然高傲得讓他胸口泛疼──真琴瞇著翠綠的眼望著凜。
他知道遙和凜在游泳上的執著有些相近,他們惺惺相惜,默契十足,他總覺得,凜在遙面前才像個人。
他不嫉妒遙。只是嫉妒兩人之間的關係。
求而不得讓他是貪婪而醜惡的。
可惜凜不知道,所以他從來不曾擁有過這個機會。

「真琴,怎麼不去遙家呢?他家明明沒有其他人──」
真琴猛然發力,一把將凜壓倒在柔軟的床鋪上。
「你發什麼神經!?」凜皺著眉想要推開真琴,而已然有著男人般健壯有力的少年身軀巍然不動。
「凜能夠和遙重修舊好……」他平時甜膩到令人生厭的嗓音,如今聽來有些低沉,如海浪刷洗過沙灘上所發出的聲響,流淌在空氣中,摩娑著他的耳膜。
「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呢。」
他身子微微地顫了顫,真琴的聲音讓他畏怯。
「……真是不好意思啊,搶了遙的注意力──」
真琴撐起身子,將凜睏在他的雙臂之間,依舊那副人畜無害的無辜臉蛋,他嘴角上揚。
「凜,你幾乎不去看身邊的人。」真琴的語氣像是在撒嬌。

他渾身發冷。
真琴似乎變得不像是當初那個溫柔的男孩了。
「──你這次回來,我就不打算在你面前當個有求必應的人了。」他笑起來看不見雙眼,卻能看穿凜的想法,「你不在乎啊,凜你真是太令人生氣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凜咬著下唇瞪視著他。
啊啊,又豎起了一道道有刺的藩籬了。真琴看似苦惱地想著。
「我是那麼地、那麼地喜歡你。」他俯低身子,輕輕地在紅髮少年的耳邊道。
求而不得的呢喃,在凜的耳中聽來那麼苦澀。
這樣就好,假做真時真亦假,真假如此難辨就讓他暫且當真就好。
他閉上眼想道。

真琴褪去了凜所有的衣物,他並不打算給對方掙扎的時間。
凜出乎意料地任由他動作。
少年白皙的皮膚與勻稱結實肌肉在他的手掌之下微微陷下。
他按捺下心頭閃過千百個暴虐的念頭──
突如其來的,最溫柔的人其實藏著那麼暴力的欲望,誰也不曉得。
他對凜微微笑著。

凜突然一把壓下真琴,用力地親吻他。
生澀地伸出舌頭舔舐著他,磕磕碰碰地,在真琴的唇上留下水漬。
他將手墊至凜的後腦勺,不讓凜掙脫,輕而易舉地攻城掠地,他很仔細而溫柔地與凜交纏、追逐、翻攪其中,彷彿兩人是真心相愛似的。
好像他是真的愛著他的。
如果只是一時幻覺,那麼誰也不用覺得抱歉,不過是黎明之前的狂喜與享樂。
僅僅是喜歡而已,他們的喜歡都那麼廉價而便宜,脫口而出即成買賣,不需討價還價,不過是個你情我願。

「你怎麼知道我就不喜歡你?」凜在兩人氣喘吁吁停下後,輕聲道。
「我了解的。」他不求答案,只因他知道那不是問題。
真琴撫摸過凜的身體,他真心迷戀少年肩膀美麗的線條,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他一手揉捏著凜胸前的乳首,另一邊則含進嘴裏,啃嚙吸吮著。
真琴聽著凜低低的呻吟,難以抑遏的歡愉從齒縫中流洩而出,渾身燥熱,他親吻著這副肉體,如同膜拜般虔誠,沿途流下蜿蜒的痕跡,冷涼的感受讓凜扭動身子。

他真想一舉進入。
帶點洩憤似的力道握住了凜的陽具。
「……混蛋、輕一點!」凜下意識地抬腳想要踹下去,卻被抬起環在真琴的腰上。
「不好意思,我有點控制不住。」真琴深吸了口氣,放棄了前戲,他拉開櫃子掏出潤滑液和保險套,將潤滑液倒在手上,再抹向凜的後庭。
「……你慢點啊!」凜努力地深呼吸放鬆自己,他不知道為什麼真琴今天這麼急躁,但他也不想知道。
他寧可對一切一無所知,即使傷人害己。
真琴不再說話,他忍得大汗淋漓,等到能放入三隻手指時,便一把抽出,將自己已然昂揚的欲望抵在穴口。

推進的過程既漫長又痛苦。
凜用力喘著氣,其實他也不是非得接受真琴的進入不可,到底還是由於那樣的笑容讓他鬼迷心竅、神智不清了。
像在水中喘不過氣卻又拚命向前,無論如何都看不見終點,那一瞬間窒息的時刻。
真琴沒有一點猶豫,他也沒有一絲抗拒。
他們完美地契合。
凜伸手攬住真琴,想咬住對方厚實的肩膀,卻又顧忌著他們近幾日隨時都會下水的可能。
「咬吧。」真琴抱緊凜,一手將他的頭壓往肩膀,安靜地等待撕裂的疼痛消失。

凜嗚咽著。
真琴用力地挺進,緩緩抽出後,又快速地進入,每一下都打在他最敏感的部分。他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喊著不要,真琴卻偏執到入魔般,充耳不聞,他輕輕揉捏凜的分身幾下,一股精液便噴發而出,灑落在兩人的胸腹之間,凜滿臉淚痕。
「舒服嗎?」真琴抹去濕漉漉的臉龐上的淚水,他卻依舊硬挺在凜的體內。
凜一口咬住真琴的手指,有些用力,卻帶著一點癢。
真琴笑了起來。
凜不知道為什麼頓時覺得胸口脹疼著,彷彿有什麼幾欲爆裂而出,心臟用力地在胸腔中跳動著,他滿耳只聽得見一下又一下血液被打出心臟的聲音,滿眼只看得見真琴的微笑。

他們的喜歡這麼蒼白而貧乏,說出來連自己都要不相信。
凜鬆開真琴的手,兩人不知不覺地貼近,親吻,嘖嘖的水聲,相互撫摸的雙手,凜的雙腳在真琴的腰上橫疊。
他們又開始下一次的交歡。
沒有今日與明日,如同兩隻野獸的歡愛,不言情感,只求快樂。

當真琴脫下第二個保險套時,凜滿身大汗,像是游了三千公尺的競賽一樣疲倦。
「要洗澡嗎?」他啞著嗓子問道。
「嗯。」凜撐著身子下床,「衣服都髒了。」他隨口道。
「我拿新的給你。」他換過床單,又將被子往衣籃子一丟,從櫃子裏再抱出一件新的出來。
凜洗得極快,只不過用水沖了全身。
他也不害羞,只為了一條毛巾在下半身便走出來。
「凜……你真的一點自覺也沒有啊……」真琴嘆口氣,又拿過毛巾蓋在他頭上,目不斜視地走進浴室。

他穿上無袖背心,套上真琴準備的底褲和短褲,翻身上床。
真琴走出來時,凜已經昏昏欲睡。
「真是的,頭髮也沒擦乾啊。」他熟練地開始擦他那一頭出乎意料柔順的髮。
「隨便……睏了……」他咕噥道。
好像真的是一對情侶一樣,做完愛後擁抱著睡去直至天明。

真琴並沒有跟著躺上床。
他看著凜那件寬鬆的無袖背心所露出的一截蝴蝶骨,長期游仰式與蝴蝶式的人背肌總是特別發達。
但他總是那麼精緻。真琴凝視著那片肌膚。
小時候漂亮得不像男孩子,長大後也比女孩子還要嬌氣。
真琴笑起來,但是他喜歡,無論如何,凜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善良,他其實單純得令人不敢相信。
「總是選擇逃避這件事也讓人感到困擾呢……」他看起來並不真的那麼苦惱。


真琴走到院子,看見遙站在那裏。
「遙。」他笑著打了聲招呼。
「……凜在你那裏?」遙問道。雖然他知道答案。
「找他有什麼事?他剛睡著了。」
「你喜歡凜?」
真琴笑得瞇起眼,「很喜歡喔,你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遙又走近幾步,「是你一直都很了解我。」
「沒辦法,我們認識這麼久了。」
兩人沉默著,遙卻率先按捺不住困惑,「為什麼?」
「為什麼是凜還是為什麼我喜歡他?」
「都是。」
「嘛,大概就是某種,直覺嗎?」他笑著回答。但不是的。他只是不願意說而已。
「我也喜歡你。」遙突如其來道。
「我知道。」他別過身子,「你也喜歡凜。」
「……是的。」
所以啊,所謂的喜歡,那麼唾手可得又氾濫。

「你告訴他了嗎?」
「嗯,說了。」
「他怎麼說?」
「不承認也不否認。」他想起流著眼淚的凜,漂亮得讓人絕望。
「為什麼不放棄?」遙還是問了。雖然他也知道原因。
「因為他的猶豫不決才讓我覺得自己有機會。」他望向遙,偏著頭笑了笑,還是那副和氣的樣子。
事實上他並不覺得自己有機會嗎?
遙沉默良久,「你真是奸詐。」
真琴瞪大他那雙祖母綠的雙眸,有些意外,一會兒又笑起來,「啊,說不定呢。」

2014年4月7日 星期一

【Free!】真遙凜 (極短)

只是好久之前隨手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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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琴笑瞇瞇地望著凜。
「要來嗎?」
「去哪?」他問道。
他不了解他。

「去遙家。」真琴伸出手,不容拒絕般。
「不去。」他拍掉對方的手,轉身就走。
他拉住凜,「真是太縱容你了。」彷彿是他的恩惠。

「放手!真琴,你幹什麼!?」他推不開。
「真是的。」真琴依舊是那副無可奈何的語氣。
「你呀,就是太倔強,什麼都只想要露出最好的一面在別人面前,悲傷時就沉默、生氣時就躲在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沮喪時就跑開──你只有開心時才會與我們分享呢。」真琴也沒放手,逕自抓著人走。
「為什麼呢?」

「我沒有。」
「口是心非。」
「那又怎樣?」
「真傷我的心。」
「哈。你也會傷心。」
「你說呢?我這麼愛你。」

「我當初是瞎了吧?」
「所以才沒愛上我嗎?」他轉頭又露出溫馴的大狗笑臉,「真高興你回來了。」
「我可不高興。」
「沒關係。」真琴沒再回頭。


「不高興也沒關係,生氣也好,吵架也好,只要你還在這裡,我都不會生氣的。」

2014年3月5日 星期三

一目恍惚(07)

我大概只會把安貼完吧。
然後……如果以後印成書(就是自己收藏用),願意購買的話也請跟我說一聲:)
書的部分,不會很貴,我也沒有要賺錢什麼的(不擺攤、不參展就都不需要額外的成本)




安那托利那天早上送了老奶奶搭了火車回去。
他隨身攜帶著畫冊和一大盒素描筆,看著天氣晴朗,就坐在廣場上的椅子上開始寫生。
星期天早上,人們來來往往,對面的咖啡廳剛把營業的牌子掛上,擦拭著桌椅,女服務生勤勞的身影,男服務生俐落的步伐,他們還能夠面帶微笑。
廣場上噴水池旁坐著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夫婦,一邊吃的麵包,一邊捏著麵包塊丟在一群鴿子面前,鴿子噠噠噠地跑著,發出咕咕的聲音,敏捷地把食物吞進肚子裡。老夫婦不發一語,偶爾相視一眼,對方就能夠遞上一杯咖啡。
有人帶著狗狗出來散步,他蹲下身子搓搓牠的耳朵和脖子,順順牠的毛──那是一隻伯恩山犬,需要主人細心的照顧,還有耐心,狗狗身上的皮毛滑順,在陽光下泛著光,牠被餵養得極好,看來身體健康。
安那托利安靜而沒有一刻停下地畫出他看見的風景。
那些風景竟是如此平凡動人,他在剎那之間失神想起昨晚離去的男人,他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隔離在人世間之外,悲喜愛恨都不管不顧,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傷痛中呢。

他一直畫著。
金白色的短髮,灰藍色的眼珠,薄唇,毫無一絲缺陷的的臉蛋,洗得泛白的牛仔褲和深藍色帽T外套,乾乾淨淨的樣子看起來比現今的大學生更像是甫踏入校園的青澀大男孩。
安那托利翻過一頁又一頁,直到覺得疲倦了,他才停下,走向對街的咖啡廳,也許是假日,裡頭的人不算太多,安那托利討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侍者走來,他放上水杯和半瓶水,「先生,需要菜單嗎?」年輕的侍者最令人意外的也許是他那綴了滿耳的耳針與耳環。
「好的,謝謝──你的耳環顏色真漂亮。」安那托利一笑,乾淨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
侍者愣了愣,隨即放下菜單,「謝謝您。」笑得有些勉強。


安那托利猜測,那些耳飾大概對他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他這麼一問,大概是挑起了對方心中的傷。他頓覺有些抱歉,只想著等等要多放點小費。
坐進咖啡廳裡他便不再畫,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日光明媚,無憂無慮般,所有的情緒都這麼美好,即使吵架看起來也是如此快樂。倘若人生在世能這樣子渾渾噩噩,不去想著要成為有用的人只求半日閒,那還有什麼好去追求的?
安那托利卻又想起那個有時笑起來很是張狂的男人,但是如果一生中能夠與這樣子的人分享,確實是件令人喜悅至極的事。

只可惜也許再也不見了。
這對他來說是有些遺憾的,好像那隻孩提時期因搬家而不能飼養的小狗,還有中學時有些情愫的女孩在轉學之後的杳無音訊。那些都是人生中的遺憾,其實他並不覺得美麗,他只是覺得,如果對方能夠知道,或者能夠堅持下去,那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興許母親會讓他養狗,也許那女孩會與她持續的書信來往。
但這不過是他的猜測,世事要如何變化他又能怎麼得知呢。
男人的樣子實在是迷人。無論是什麼模樣,然而他更加喜歡肆意不拘的模樣。
安那托利想,牧夫池。
音節在他心中千迴百轉過,依舊是沒說出口。

他將畫本攤開,咖啡廳裡有個角落,那裡放著一張小木桌子,幾乎只能容納一人而坐,他慢慢地畫了起來,然後加上了夫池,他坐在那裏,手裡拿著一本書,桌上擺著一壺茶,安靜閒適,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那麼祥和。
安那托利臨走前,把在外邊畫的咖啡廳速寫圖撕下,和小費一起放在桌上,起身而去。


又過了幾個星期,到了六月,那是歐洲風光明媚的時刻,觀光人潮萬頭攢動,瑞士這等度假勝地自是迎來了第一波的觀光客高峰。
安那托利依舊安穩地過著他的日子。
在事務所畫圖、跑模型、作模型、跟現場,他盡責且勤懇,他這個人沒什麼樂趣,就是喜歡畫圖,他不喜歡跑酒吧,也不去夜店,他喜歡在下午待在咖啡館,晚上去公園散步,日子過得比對面的老爺爺還要規律。
他常常在周末的早上坐在廣場上的長椅開始畫著形形色色的路人。

其實他曉得,自己死氣沉沉。
他找不太著生活的動力,他想要去申請建築所碩士,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更深一層來說,他甚至連自己是否真心追求這個學位都遲疑良久,只是想再念書罷了。知道自己的不足,卻找不到那個讓他困惑的部分。
他即使看著小孩都覺得悲傷,也許是知道他們總會長大。
沒有人能夠救他嗎?
安那托利抿起唇,他是多麼的自卑自傲並不想要別人的援助。那都是自找的,他很清楚。萬般情緒皆出於己,他若要耽溺於此,上帝也難以拉他出泥淖。


過了幾天,安那托利將手頭的案子完結,向事務所老闆請了一星期的假。
他背著簡單的換洗衣物,拿裝著素描本和一大把鉛筆橡皮擦的提包上了飛機回莫斯科。
他是心血來潮,想著好久不見弟弟與父親。
父親與母親在他十五歲、弟弟十一歲時離異。
他曾經分別問過兩人:『為什麼要離婚?』為什麼要在他與弟弟即將成人的階段離婚。他困惑。
『因為覺得分開對我們自己都更好。』母親抽著菸,坐在樓房外的階梯上,『他覺得等你們長大,他就能夠有著安穩平淡的生活了,但我卻不這麼想。』
安那托利理解了,父親安靜沉默,只想著過平靜的日子,母親卻是個相當有行動力且精力充沛的女人。
父親只說:『她有自己的人生。』

弟弟菲拉列特和安那托利截然不同,菲拉列特是個相當外放活潑,同時也十分吵鬧的孩子,和母親一樣。
母親那時問他們兩個要跟著誰時,安那托利原先想與父親一起留在莫斯科,因為他想菲拉列特也許會更喜歡與母親周遊列國。
可是出乎意料地,菲拉列特不發一語地走向父親,然後說:『哥哥,對不起。』
安那托利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樣,他就當著菲拉列特的面前開始流眼淚,最後竟是痛哭失聲。他不懂為什麼菲拉列特要向他道歉,他也不懂這整件事到底是誰錯了,為什麼要由菲拉列特道歉,然後由他承受弟弟的歉意。
母親尷尬地望著他,似乎深怕安那托利也開口說出要與父親同住,她想抱住安那托利,卻發現大兒子後退了一步,避開她的雙手,然後站在她身邊。
原來安那托利已經比她還要高了。那時候她是這麼想的。直到兩人離開那幢屋子,她頓覺得有些失落。
安那托利從來不曾拒絕過她的擁抱。
從此她再也難以靠近他的一切。
安那托利是那麼安靜而堅決地拒絕了她的碰觸,就如同他用自己的方式去婉拒了所有人的陪伴,他想母親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摧毀了他捧在心中十五年的信仰與希望。
他曾經相信他們是一個圓,每個人都牽著彼此的手,努力地往前走。他過去是那麼驕傲、那麼喜悅地為自己的家庭自豪。
也許是他的自以為是害了他自己。因此不要相信那些話。也不要接受別人毫無理由的道歉。更不要去認為自己能夠改變別人。
安那托利從此蜷曲在自己的世界裡,過往像是一條條絲線綑住他、束縛住他、拉扯住他,讓他窒息、讓他停滯、讓他喘不過氣──
而如同安那托利自己所說的,若是他耽溺於此不願離去,那他並不需要救贖。


所以他能輕易地分辨出夫池的過往勢必有著傷痛。
那種傷痛也許巨大,也許微不足道,但他能肯定,那些傷痛將他們撕扯,將他們世界毀滅,於是懷抱著傷痛安靜地、孤獨地、緩慢地修補著,然後拒絕所有人的幫助。
他們是那樣的懦弱,不敢展示這一切。


2014年2月23日 星期日

一目恍惚(06)

這篇沿用了一些之前的設定,雖然有點可有可無。
有點喜歡這篇(自己說)





隔一天晚上,夫池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換上了寶藍綢緞的襯衫,再打上黑色領帶,上頭金橘交雜的絲線繡出了極美而繁複的菊花,其餘一身純黑,上衣口袋放著寶藍色的手巾。他仔細地梳好頭髮噴上定型劑,他向良子要來了一點遮瑕膏,把眼底略顯青色的陰影掩去。在外套的暗袋裡放進手機和皮夾,他拉了拉衣服,從房間走下來。

良子過了一會兒才下來,她一頭長髮盤了起來,及膝的香檳色小禮服,配上一件黑色小披風,拿著愛馬仕的手拿包,踏著八公分高的裸色高跟鞋。良子的妝容十分精緻,也虧她保養得好,三十多歲的年紀看來不過二十六、七歲。
她看見夫池,愣了一愣,「……我以為你才是要去相親的人。」
「胡說什麼,你這麼漂亮,到時候我不想都得把妳送出去。」夫池笑笑,伸手將她耳際的一縷髮絲拂去耳後。
「你真好看,這麼迷人,如果我們四十歲之後都找不到伴的話,我們就一起住吧。」良子挽起他的手臂。
「親愛的,妳這樣會讓我誤會你愛上我了!」夫池輕笑出聲。
兩人坐進了計程車,司機往後瞥了兩人一眼,他還沒親眼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這場說是宴會,出席的人大多都是二、三十幾歲的政商名流之後,夫池倒是看見了幾個熟面孔,大抵都是他來英國念書時打過照面的,在酒吧喝過幾杯酒、一起上過幾堂課,他們倒是沒想到夫池會在這裡。
「我以為你回日本了。」
「是回去了,被拖來當男伴,那是榎木良子,如果喜歡她的話,請不要介意快點把她娶回家吧!」夫池拿起酒杯輕輕碰了碰他們的杯子。
「她很漂亮呢!你這人真是讓人討厭得無話可說!」男人哈哈大笑著,夫池他們那群人的性向在那時候都不算個祕密。
良子注意到,夫池像換了個人似的,彷彿回到他二十五歲時,他那時候已經在家裡上過班,也到了年少輕狂的尾端,恍惚而漂浮,笑起來是那麼得好看,卻也不會懷疑那是逢場作戲。
不少年輕的女孩子都過去和夫池搭話,他那優雅的姿態和英俊的外表,確實吸引人。夫池揚著三十度笑容一一回話,彬彬有禮,不熱情也不敷衍。

捱到了跳舞的時候,良子像個女王似地望著他。
夫池苦笑,他真是賣身又賣笑,卻半毛錢也拿不到,身上還滿是小姐們的胭脂水粉味。
「親愛的女王陛下,有榮幸能夠和您一起共舞嗎?」夫池彎腰,在良子的手背上一吻。
「哼。」良子輕輕一笑,「算你識相!」
一開始只是跳著極緩的華爾滋,算是炒熱氣氛,夫池搭著良子的腰,「我剛剛可是跟好幾個人推薦妳啦,要是有看上眼的就打鐵趁熱啊!就算沒有要結婚,擋你爸好一陣子也值得!」
「……你哥說得沒錯,你要不是對生意不上心,你三十二歲了你家還不把公司交給你!」
「你可以不要管到我的家務事嗎?」夫池忍住翻白眼的欲望。
「你以為我喜歡吶。」

也許是夫池的推薦奏效,或者良子本身的女王氣質爆發,第二輪時,夫池早被一群男人擠去一旁喝酒了。
他撇撇嘴角,端起一杯白酒往旁邊走。
好久沒參加這種純粹的聯誼聚會了,他喘了口氣,坐在沙發上休息。
自然有搭訕的女孩子,但自從第一個女人失敗後,就沒有人再過來了,畢竟女孩子遭到拒絕這件事怎麼樣都有失顏面,既然人家不捧場,其餘的人更是沒有非要與這男人跳舞的意願。


夫池不由自主想到前一晚良子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樣了。
其實他想過,如果,他真的和朝陽在一起,那會變成什麼樣子?
應該會亂成一團吧。朝陽是藤真家的長子,雖然藤真家的男孩子不少,但是長子地位還是不同凡響,重點是,那是有能力有才華有腦袋有手腕的男人,他幾乎沒有什麼能被人挑三揀四的缺點。
而他自己是牧家長子的親弟弟,么子,說好聽點是風流成性,說難聽點就是浪蕩不檢點,怎麼看對方都會被自己之前的作為拖下水。而且他會很內疚,因為朝陽不是個同性戀。然後,他會對朝陽千依百順,他會為朝陽作出一切他所能作到的事──這樣兩人還能在一起嗎?
朝陽喜歡的,大概不會是這樣低聲下氣到失去自我的人。
所以,最終,他會離開他。
他可以想見,因為就算朝陽能夠忍受,他也無法接受。

現在倒是不會了,這幾年過去,他想開了一些事。他知道那是愛情,也是一陣激情,即使能維持到最後也許也會變了味道,不復當初。
那時候為什麼會喜歡他呢?大概是因為他的體貼吧,不求一切而細緻入微的體貼。溫和善良,不太幽默,但很善良,笑起來也好看。雖然長相比不上弟弟,但是他卻帶著青年的成熟魅力。
很難不喜歡他。但這人對愛情相當遲鈍,不說出口,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察覺到,只是現在他的妻子,費莉西亞,卻是他煞費一番苦心追到手的。
這或許就是註定吧。
不是人家不和你在一起,只是你不是他生命中對的那個人。
如此而已。


隔天,夫池一大早便搭上飛機回美國去了。
依舊是由湯姆來接夫池回公司,也請他買了兩杯咖啡,一杯請他。
夫池踏進辦公室,星期五一整天和今天早上的文件已經堆了半桌了,他揉揉太陽穴,坐下來開始處理。
一份又一份,都不麻煩,但是十分瑣碎,夫池抬頭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緊急的文件都送出去了,而大樓裡,也沒多少人還在,除了一間小會議室,那是這次負責包裝及行銷的小組,下個月就要推出新產品了,他們忙得幾乎以此為家。夫池經過,看他們一個個低著頭吃著餐盒,他請助理替他們買咖啡和一些小點心,「送給他們之後就可以下班了,謝謝!」
夫池招來一台計程車,想了想,讓司機開去酒吧。

「好久不見。」調酒師笑笑地遞出擦手巾。
「嗯,去瑞士出差了一趟。」夫池瞥了一眼站在吧台後的另一個人,是個青年,看來年輕而陽光。
「是新來的實習生。」酒保微笑道。
「噢,真是年輕。」夫池不像以往勾著笑容,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來有點冷漠。
「您要喝什麼呢?」
「苦一點的,但不要太烈。」


他其實不是很喜歡和人討論自己的感情生活,每個人都很擔心他,他們都擔心自己會孤老終身,他們都說自己好,為什麼不找個人一起過日子?
可是要找誰?又有誰?為什麼不能一個人過呢?如果他原本就該如此。
他能夠哼著一首又一首情歌,他也可以看著一齣又一齣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甚至身處於一場又一場的婚禮中,他會羨慕也會高興,雖然覺得悲傷,但是那並不該是他與人相愛的理由。
很多人都把愛想得太美好了,愛情倘若是治癒寂寞萬靈藥,那反過來說,更該是一把雙面刃。
他可以看清開頭,卻不能明白世上那千百種的結局──
例如求而不得,例如相愛相恨,例如形同陌路,例如相看兩厭。

當他踏進公寓,洗淨身子,躺上床時,手機傳來滴滴兩聲。
『小鬼很想你,成天問著你什麼時候過來找他,暑假他要回日本,有空記得回來。還有,費莉西亞作了好幾套衣服要送你。』
他忽然覺得自己彷彿被逼至牆角、無處可躲的困獸,還得試圖裝出一副喜悅至極的模樣。
『好的,我一定會回去,替我謝謝費莉,下次請你們吃飯。』
但其實現在和之前比起來已經好很多了,他不會再自暴自棄,不會脾氣起伏極大,不會遷怒,不會痛哭,不會成天就覺得疼而毫無原因,不會想抽菸,不會想飆車,不會茫然空洞。
就是一顆石子硌的心裡不舒服。
他會好的,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


2014年2月20日 星期四

一目恍惚(05)

喔,其實我要說,夫池這個人滿機機歪歪的,雖然我沒寫出來。
但他真是我看過最麻煩的人了,雖然我很愛他。(我想到默爺啊,不是人家不麻煩,只是他不來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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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夫池那時候匆匆離開,他剛結束了這邊的出差,正要往美國趕,但是接到了他青梅竹馬的電話又急忙往英國去。
他的青梅竹馬其實也不過是從前住他家附近的一個女孩兒,知道他的性向,已經拿他當擋箭牌擋了四年。
「良子,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一遇到逼婚就拿我擋!也就在英國能擋著,要是你爸回日本一查肯定會知道我的事!」夫池坐在沙發上沒好氣道,一邊喝著紅酒。
「那你讓我怎麼辦!」明豔動人的女人此時也煩躁地大吼,「我就是不想結婚,跟他們說了,一直要讓我領個男人回去!」她沒什麼形象地翹著腳,反正在他心中牧夫池就和她二十幾年的姊妹淘沒兩樣,睡同一張床都沒事。
「隨便妳!反正要跟他們吵的人又不是我。」夫池哼了一聲,也就這女人成天拿這種事煩他。
「欸,你不能這樣子見死不救啊,我爸多想要在那些政商名流裡找到個他看得上眼的男人把我給嫁了!」
「那就嫁唄,反正妳嫁了又不代表妳要和他一起過日子或生孩子。」夫池不怎麼上心道,「想想看,妳還能嫁!」
「那要不然你要娶我嗎?」良子眼一亮看著他,「反正朝陽早就有孩子了!」
「不要。我再怎麼缺男人也不會作這種事。」
「那你又何必勸我?」良子一口氣憋不住大喊道。
「我又沒被逼婚。」夫池心虛地在心裡想著,其實牧雪前些日子那通電話也算吧。
「你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良子氣得顯露本性。
「妳早在我們從小認識的第二年就這麼說過啦。」夫池一看自己把人氣得不輕,連忙坐過去,「好啦,就陪妳去嘛,不然我何必放下在美國的事到妳這兒來?」
良子瞪著他,實在也是沒了辦法,「我爸不會去,但他會找人盯著我,到時候他也會知道是你,但是那之後再說,反正那也為難不到你。」
「我知道,所以妳不要再擔心啦,等妳爸問起來再說,明天晚上的宴會妳就開開心心地和我去,好嗎?」
夫池終歸是看不下去良子無精打采的樣子,雖然他不愛女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女人好,對他來說,男人女人其實差不了多少,誰不需要別人的安慰陪伴和愛護呢?


晚上,良子親自下廚煮了一桌日本菜,順便召集了兩人在英國鬼混時的朋友,還在英國的也有三四個,氣氛倒不算差。
一群人照例吃完飯就要去酒吧喝兩杯再回家,那幾間酒吧他很熟,剛坐下來服務生就遞了杯水給他,低聲問他老樣子嗎,他點點頭。
昏黃的燈光下,他們很安靜。想聊些過往的事,但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彷彿真正過的日子是以前,現在不過就是過程。
夫池頭抵在良子肩上,疲憊地吐了一口氣。
「怎麼,想睡了?」
「嗯,累了。」
「那走吧。」良子二話不說,拎起色彩明亮的皮革包便想走。
「坐一下吧,沒關係。」夫池扯扯她又低聲道。
「想男人啦?」良子知道他在戒菸,也沒有掏出她的薄荷涼菸。
「想為什麼會找不到能夠過一輩子的男人。」
「我也想知道。」
「像他那樣很難,對不對?」
「對,而且還要是彎的,更難。」
夫池想,當初怎麼會知道喜歡上那個人之後一切都變了樣。早知道如此還不如讓他一直醉生夢死也不要醒來。
但那太自私。
他昂起頭一口飲光杯中的馬丁尼,「走吧。」
「好。」良子也知道這人心破了個洞,總說自己沒事,以為就真的沒事了。

「難道你去美國或瑞士出差都沒遇到看上眼的人?」良子和夫池兩人縮在客廳裡,一個看著美國的股市,一個認真地翻著雜誌。
「我不喜歡美國男人。」他抿了抿唇,他喜歡歐派的紳士,但他不找英國人。
「那瑞士呢?」良子這才從雜誌中抬頭。
夫池腦海中閃過安那托利,那張臉很好看,但真正讓他記住的大概是對老奶奶體貼而善良的舉動。
「有,對吧?」良子連忙湊過去,好不容易才聽到一個有機會的,怎麼說她都得好好聽一聽。
「嗯,一個男孩。」
「個性呢?」
「很好,很善良。」
「好看嗎?」
「好看。」
「那你還不拐回家!?」良子差點沒把手上的雜誌往男人身上砸下去。
「才二十五,太年輕了。」夫池看著美國股市上下跳動著,面無表情。
「你他媽的也很年輕!老娘三十二難道就不能去把個二十五的男人嗎?」良子踢了他一腳洩憤。
「沒,就覺得,這麼好的男孩子……」
「牧夫池!」良子氣得站起身,她的眼眶幾乎泛紅,「你再說一句看看!你好意思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嗎?你不好?你跟誰比?你哪裡不好?你告訴我!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我真是不知道你怎麼會喜歡上藤真朝陽之後怎麼會這樣!他很好!你也很好!只不過一個男人結婚生子而已,你何必把自己逼成這樣!?」
良子一邊紅了眼睛一邊大吼,「你又不像我!我這個人就是打定主意一個人過,你又不是!你配得上……你很好…‥你明明那麼好……」
她哽咽到幾乎說不出話,她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哭了,但是她真的看不慣牧夫池說這種話,明明是個那麼好、那麼可愛的男人,為什麼看到喜歡的人會猶豫不決?連欣賞的人都說一句我不夠好而退縮。


夫池一言不發,他安靜地遞著衛生紙。
他覺得悲傷,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很自卑,他也知道自己怯懦,但他並不知道有人會為自己哭。
「妳真是個善良的女孩,我知道你替我擔心,但是我也不曉得自己該怎麼辦。」夫池笑了笑,「有機會的話,我會的。我會努力讓自己不要再一個人過的,我答應妳,好嗎?」
良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點頭,她覺得自己被逼婚其實不難受,就是煩,但夫池是自己的檻跨不過,這誰也幫不了他,所以她才看得著急。
「我不知道你之後還會不會遇到那男孩子,但是如果下次你再遇到你覺得好的男孩,拜託你,追回來讓我看一看好嗎?我這輩子大概和雪姐一樣啦,看你有個男人陪就是我的心願啦。」
「嘿!妳們有病啊!」夫池無言地看著良子,到底他是多不可靠才會給人這種感覺啊。


2014年2月19日 星期三

一目恍惚(04)

I had got an American Dream before,
but now I realize I just cannot be anyone's hero.
I am just like everyone el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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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那托利看了他一眼,夫池的情緒難得顯露,不過換作是他大概不會像夫池有這麼好的耐力,應該是直接一拳讓那人翻倒在地。
老婦人很是悲傷。
安那托利領著兩人回家。是間小公寓,不算寬敞,一個人住剛好,兩個人也還行。看著沒什麼大不了,但是仔細一瞧便會發現這男人的住所十分順心,多餘的東西一概收得乾淨,日常用到的東西也整整齊齊地隨手可拿到的位置上。這說來簡單,但是夫池知道花在這上頭的心思可不少,他就是典型的東西拿到就會亂丟在只有自己記得的地方,家裡的阿姨們為了要改掉他這習慣無所不用其極,也是成效不彰。
「你家可真是舒適。」
「我的職業可不容許我在這點上馬虎。」安那托利笑著,「奶奶,我去收拾一下客房,你和,牧先生,先在客廳裡休息一下吧。」說完轉身進了客房。
老婦人盯著他看,似乎已經恢復許多。
「奶奶,怎麼啦?」夫池隨手抱過麻布沙發上的抱枕,笑著問道。
「剛剛……和我孫子在一起的是個同性戀嗎?」她有些遲疑地開口。
「嘛,大概是吧,但是那種男人我見多了,他們只不過是喜歡和男人在一起,真叫他們和女人結婚生子也是可以的,他們沒有下限,我說真的。」
「那我孫子怎麼辦啊……」老婦人說著又紅了眼眶。
「您可別擔心這事,我看您孫子也不是什麼會委屈自己的人,要是那男人真的要離開他,他自會讓自己過得好好的,您別煩惱。」夫池攬著她,輕笑道。老人家真是傻,這孫子都這樣對她了,還一心為他煩惱,但他就是覺得感動,這種傻氣讓人覺得……真是幸福啊。


安那托利走出來時看見兩人坐在沙發上,老婦人奔波了一天,竟在沙發上睡著了。夫池身上的外套蓋在老人家身上,他睜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嘿,你餓了嗎?」安那托利輕聲道。
「嗯?」夫池轉頭,「不太餓,你可以作奶奶和自己的份就好,我午餐挺晚吃的。」
「好吧。」安那托利轉身走去廚房,又走出來。「這給你。」
夫池頰上一涼,竟然是瓶開好的啤酒。
「啊,謝謝你。」他露出淺淺的笑容,比今天任何一次的微笑都要真誠。

老婦人是在飯菜的香味中醒來的。
那時候夫池正坐在餐桌上,有一口沒一口喝著啤酒,一邊往嘴裡丟餅乾。
安那托利正好把義大利麵和一小鍋南瓜濃湯端上桌。
「奶奶,妳醒來的正好,快點來吃吧。」他笑起來乾乾淨淨,不像牧夫池那麼招人。
「你不吃呀?」老婦人望著夫池。
「不,我不餓,你們吃就好,我有啤酒呢。」他看起來很是放鬆,面目柔和,「奶奶,不如把您的蘋果派給我吃吧?」
「你不是說只有小鬼才吃甜點嗎?」安那托利撇了他一眼。
「我樂意今晚當個小孩。」夫池挑眉,一雙眼睛彷彿流光四溢,明眸善睞。
兩人還在耍嘴皮子,老太太就這麼抽抽搭搭地落了眼淚。
再好的孩子都是別人家的,自己的就算疼得半死也什麼也得不到,委屈了大半輩子,換來的不過就是一個被嫌棄的眼神。

兩人安靜了下來。
安那托利沒經歷過這種事,他交往過的兩個對象獨立而自信,連分手都好聚好散,更遑論是落下過一滴淚。他頓時間手足無措地看著夫池。
夫池忽然覺得這樣有口難言的青年挺可愛的,他笑了笑,便開口。
「奶奶,我知道,您覺得自己辛苦大半輩子拉拔大的孩子,還比不上兩個素昧平生的小夥子,您覺得有些不公平。」夫池的聲音低低的,因為不太熟練德文而語速極慢。
「可那又怎麼辦?我舉個例子吧,我養了一隻狗,我每天帶牠出去玩,餵牠吃好的,讓牠睡我床上,還替牠洗澡,能作的我都作了,我能要求牠給我什麼回饋呢?保護我?看家?我養牠也不過就是圖個不孤單罷了。這樣就好了,其它我也沒要求什麼,到最後牠要是真的跟其他人跑了,我頂多只是可惜,我不會多求什麼了。」夫池又再次遞出自己的手帕,「奶奶,放寬心,如果您覺得不公平,就別對他太好,畢竟他看起來也不缺你;您如果能夠像我一樣沒有所謂,那也就沒事了。對吧?」但人就是有情,總在不知不覺間入情,因此在捨棄時才會覺得那麼痛。夫池斂起這句話,這算是難言之痛吧。


「你都這麼……冷靜嗎?」
「啊?」
吃完飯,安那托利送了老婦人回客房休息,他看著牧夫池啃著重新烤過的蘋果派坐在客廳裡,桌上還擺了瓶啤酒,那大概是第三瓶了。
「對那個男人、對那些事情,你似乎一點也不受到影響?」
「怎麼會,我這人情緒起伏很大的。」夫池隨意笑笑,「你幾歲?」
「二十五。」
「我二十五歲的時候,比不上你,我那時候花天酒地,所有人都認為我是我們家的敗家子,要不是沒我大哥,可能我家就得收拾我了。我看過很多這種人,也遇過不少這種事。如果真的要讓這些是影響你,那就沒完沒了。身為一位合格的浪蕩子怎麼可以為這種事失去冷靜呢?」最後一句說完,夫池勾起嘴角,確實頗有當年風流倜儻、風靡全場的牧家小少爺作派。
「包括安慰人嗎?」
「這是必備的!」他沒好氣道。
「你到底幾歲?」安那托利看著他道。
「咦,三十二呀。」
安那托利黑了一張臉,「你真是個妖孽啊。」頂著這張臉為非作歹禍害人間。

安那托利後來讓夫池回家,他說他會帶老奶奶去火車站搭車的。夫池想想也是,在人家家裡過夜也奇怪,於是在十點時拎著一瓶啤酒,笑嘻嘻地擺手道別。
安那托利那時候想著這人還真是奇怪,好像認識了很久一般,有些人就是會有這種魔力。


2014年2月18日 星期二

一目恍惚(03)

如果可以,真想養一隻薩摩耶或者是Seberian,
但我想我可能會是個忽冷忽熱的飼主,
然後他每日每日都要催促我帶他出門運動,因為我是個懶惰的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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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池接過老婦人的袋子,扶著她走出公園,突然一輛自行車叮鈴鈴地響起,停在兩人面前。
「嘿!」
夫池愣了愣,「是你呢。」
安那托利一腳撐著自行車,腳看來筆直修長,「我家就在公園旁邊,騎過去就是我家。」
安那托利打量著兩人,「你對這老婆婆作了什麼事嗎?」
「才沒有!」夫池不自覺脫口而出德文。
安那托利瞇起眼,「你會說德文?」
「你昨天也沒問我啊。」他聳肩,一副無辜的樣子。
「嘖。」他撇撇嘴角,這人果然是老奸巨猾。
「對了,你知道這地址嗎?」夫池掏出方才老婦人抄的一張紙條。
安那托利仔細地看著,「這滿近的,走過幾個街區就到了。怎麼了?」
「奶奶要找她孫子,那是地址。」
「我和你們過去吧,我知道路。」安那托利道,把婦人手上的東西搬上自行車前的籃子。
「謝謝你!年輕人,你們兩個可真善良,沒有你們我可真的搞不清楚大都市裡的街道!」老婦人笑得幾乎要皺起整張臉,親切地拍拍夫池和安那托利的手臂。
夫池攬過老婦人,「奶奶,妳要謝的人應該是他呢!」兩人親暱地宛如真正的祖孫一般。
「嘿,別謝了,再謝下去天就要黑啦。」安那托利笑笑,「走吧!」

牧夫池德語落下了很多年,這些日子才慢慢拾起來,其實還是有些生硬,幸好老奶奶也不嫌他的語速慢,安那托利更沒笑他,畢竟人家還算是他顧客。
一路慢慢走過去,也不過十多分鐘的路程。
那裡盡是一排排老公寓,比之剛剛的街道,這裡確實蕭條了幾分。
夫池可還沒來過這邊,畢竟跟他的生活差得有些遠。
「這裡大多都是年輕人,剛來大都市,付不起市區房租的才會來這裡。」安那托利牽著腳踏車道,「但是生活機能還不算太差,隔幾條街就熱鬧了,但晚上這邊的治安還是有點差,奶奶你還是要小心點。」
「我知道,我就是來看看我孫子,過兩天就回去!」老婦人四處張望著,對她來說,進都市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她知道都市變化極快,但在電視上看到地與自己親眼目睹那又是另一回事。


「138號302……」夫池皺眉望著那有些陡峭的樓梯,「奶奶,這樓梯有些難爬,妳先休息一下吧?」
「沒關係,我不累!我們直接上去吧?」老婦人一想到上了樓梯就能見到久違的孫子,她迫不及待地往上走。
「那你先陪奶奶上去,我停好腳踏車再幫奶奶拿東西上去?」安那托利看著不願停留的老婦人,苦笑道。
「行,謝謝!」夫池也不廢話,他是真的擔心老奶奶一不小心往後倒!

老奶奶喘吁吁地爬上來,夫池連忙拿出手帕替老婦人擦擦汗,「奶奶你可別太心急啦,還怕你孫子跑掉嗎?」一邊打趣著,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他做得得心應手,大概是那幾年為了當個好情人、好床伴練就出來的。
「牧,你這小夥子!」老婦人無奈搖頭,「對女人這麼貼心就算了,老太婆就不用做這些事啦!」
「嘿!奶奶!我這可不是擔心你嗎?」夫池好氣又好笑道,自己到底是哪點看來招蜂引蝶慣了的人呢?
一會兒,夫池這才去按了302房的門鈴。

「找誰?」一名打著赤膊只穿條牛仔褲的男子開門問道,語氣很是不耐。
「我要找韋恩˙古斯柏,請問他在嗎?」夫池一開口,男人立馬變了臉色。
「你是他的誰!?找他幹嘛?是他之前的情人啊?沒,他不在,他就是在我也不讓你們見面!趕快滾吧!我最煩他的情人來找他了,關係沒斷乾淨馬上又找下一個!走開!」
夫池挑眉,「我不認識他,我是陪他奶奶來找他的。」他也不對這個韋恩˙古斯柏說什麼評價,別人家的事,他可沒興趣管到這上面。
老婦人都抖著手了,「我、我孫子的情人怎麼會是個男的……」她差點沒昏過去,就算國外開放,對一個老人家來說,這也不件好接受的事。
男人不耐煩的神情收起了幾分,「抱歉,我誤會了,我去套件衣服,順便叫他出來。」
夫池不著痕跡地撇了下嘴角,演給他看呢。
「他在?」老婦人不太確定地問一句。
「你們先進來等吧。」男人倒是坦率。
安那托利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夫池在門口把東西接了過來。
「沒事吧?」安那托利隨口問一句。
「不一定。」夫池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剛剛開門的不是奶奶的孫子,應該是她孫子的情人,是個男的,看見我開門就說了我一頓,大意是說舊情人少來搗亂!」他聳聳肩,這段話用英文說,順溜的讓人舒服極了。
「這可真是……」安那托利嘆口氣,「肥皂劇。」


兩人開了門走進去,正好男人身後一名看來年輕一些的青年走了出來,這大概就是他們要找的韋恩‧古斯柏。
夫池極輕地低哼一聲,只有安那托利聽見,他望了夫池一眼,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一點不屑和可憐。
「誰啊……」古斯柏瞇著眼打著哈欠,嗓子有些啞。
「韋恩,奶奶來找你了,你很久沒回老家了,我很想你,所以我帶了一點東西來看你。」老婦人的語氣有些卑微。
「啊!?奶奶?妳幹什麼來啊!我不是說我過得好好的嗎?妳知道妳這樣隨便跑來要給我帶來多少困擾嗎?啊?妳要住哪?還有吃喝的費用呢?妳知道我在這裡工作不容易,可沒有多的錢供你吃住啊!」不耐地擺擺手,「早知道就別告訴妳我住哪邊了,是要給我添多少麻煩啊!」他嘀咕著。

夫池雙手抱胸望著這大約和安那托利差不多歲數的男人,他有些厭膩。這輩子他不曉得看過多少個這種人,永遠的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其他人要是不能給他想要的好處便視如敝屣,連家人也是。
「我、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奶奶自己有帶東西來吃,不花你的錢,你只要給我騰個地方睡就行!」
「沒多的位置!你沒看見這公寓又小又窄嗎?我就告訴妳別上來,好吧,現在妳上來了!沒地方!」古斯柏口氣火爆地回道。
「奶奶可以打地鋪,不礙事的,我明天就回去……」老婦人難過地低下頭,她也知道會給孫子帶來麻煩,但就是思念這好些年不見的孩子。
「不要!晚上我還有朋友要來,妳不能睡我這裡!而且這公寓也不只我一個人住,這是我跟朋友合租的,妳不能就這麼給人家睡在客廳裡啊,這樣對別人很不好意思!」
「這……」她為難地想繼續開口,又覺得孫子應該是不太可能會答應。

夫池聽得七七八八,安那托裡抿著脣,面無表情。兩人安安靜靜地站在門邊,方才給他們開門的男人也沒插嘴,套了一件T恤,一旁看著,時不時瞥著夫池一眼。
夫池好似未覺,他一個眼神都沒往那邊去。
「好像對你有意思。」安那托利低低用英文道。
「我看不上眼。」
「哈。」


一旁古斯柏仍不耐煩地要他奶奶回去。
「那,我帶來你最喜歡吃的蘋果派和一些水果,你留著吃吧……有空就回來看看你爺爺,他身子不好,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多回去陪陪他、」
「我知道、我知道!妳別囉嗦啦!快點回去!東西妳也拿走吧,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吃蘋果派了,那種土得要死的東西,妳不要老是說我喜歡吃!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快點走啦!」
「那……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太晚睡了、」
「妳煩不煩啊!我都說我知道了!妳快點走行不行啊!妳在這裡我很丟臉的啊!」

夫池覺得自己的耐心大概到極限了,沒想到安那托利先一步開口。
「走吧,奶奶,我的公寓很近,裡面還有間客房,妳要住多久都沒關係。」他語氣有些冷硬,大概也是為了壓下怒火。
夫池半句話也不說,提了老奶奶的籃子便想往外走。
沒想到方才那男人走了過來,還替他開了門。夫池連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往外走。
「嘿,你喜歡男人嗎?是喜歡的吧,我看得出來!你覺得我怎麼樣?」男人小聲而熱切地問道。
夫池拉了拉衣襬,整了整帽子,「不怎麼樣。」他不太上心道,看著安那托利扶著老婦人出來。
「你們兩個認識那老太婆?那傢伙對自己奶奶都這麼不客氣了,你們還在那邊小心翼翼啊?」男人哼了一聲,語氣冷了下來。
夫池沒再接過話頭,他想自己多少年沒被這樣搭訕了,感覺還真是糟透了。
老婦人紅著眼眶,難過地說不出話來。
「沒關係,奶奶,您別擔心,這沒什麼。」就當作是從小養大的狗跑了。夫池默默在心頭補上一句,想到自己家的那隻狗,又不禁感嘆有人連一隻狗都比不上。
「沒、沒難過,就是、就是覺得挺不值得的……」
「那還好,奶奶妳還清楚不值得啊。」安那托利笑笑,「下次咱們不來就好,反正他過得也好,那不就成啦!」沒多說什麼話,畢竟還是人家孫子,冷言冷語還是少說幾句。
男人看著兩人對老婦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寬慰道,不禁一股邪火竄上,衝著夫池開口:「我說你啊,對她那麼好有什麼用,那還不是人家的奶奶。」
「我高興呢,像你攤上那種男人不也是你樂意嗎。」夫池不耐煩道,語氣倒還是那樣不冷不熱。
「奶奶,我們先下去吧,樓梯不好走,妳慢慢來,我扶著妳。」安那托利也沒多往兩人那邊望一眼,就這麼攙扶著老奶奶往下走。
夫池反而鬆了一口氣,要裝乖孩子什麼的,那從來都不是他的強項。
「那可是他巴著我呢,除了床上浪了點、好看了點,誰還要這種男人?」
「哈。」夫池冷笑一聲。
男人看他願意搭理自己了,「嘿,真的不跟我試試?我這輩子還沒看過你這麼好看的人了,你的眼睛可真漂亮,你真的是東方人嗎?我還以為你們亞洲人都是單眼皮,瘦瘦矮矮的呢!」
夫池真是想反胃,以往對於這種人都有一群狐群狗黨幫他擋掉,知道自己討厭這種沒眼色的人。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沒有最不要臉,只有更不要臉。
他沒回話,任那男人叨叨絮絮,一會兒,想想安那托利應該和老奶奶走到樓下了,這才往下走。
「喂,連一個晚上都不要嗎?我上下都可以喔?只要你願意!」男人不肯死心,喊得大聲,樓梯間都是他的回音。

他暗自翻翻白眼,他可沒這麼不挑,那幾年過了,跟上過床的也就兩個,一個是在美國,那時剛開始戒菸,悶得他要瘋,這才不得已去找了個來洩洩火;另一個就是在英國,和一個炮友兼多年死黨,兩人說定那是最後一回,他自己早沒那意思,對方是個雙,快和一個女的結婚了。
夫池幾乎陷入自己的思緒,男人還在樓上大吼大叫,喊得連那古斯柏出來吵鬧,頓時整個樓梯間迴盪著那尖銳又令人煩躁的聲響。他充耳未聞,走到樓下,看見安那托利已經牽好腳踏車,依舊對老婦人溫言善語地安撫著。
他將東西放進籃子裡,「走吧。」
真煩,怎麼走到哪都能遇上同性戀,而且還是那種沒節操的爛貨。他皺起眉頭暗自想道。

2014年2月17日 星期一

一目恍惚(02)

怎麼現在回過頭看宛如超展開!!!!!
真是愛死我家夫池了,咋能這麼帥呢。






夫池兩天周末,第一天在家中睡到中午,還是被牧雪打來的電話給叫醒。
「你還在睡?」
「剛起來。」夫池揉著太陽穴,好久沒睡這麼飽了,頭有點疼。
「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哪樣啊?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努力工作、戒菸、按時吃飯,我每天都還會運動呢!生活規律到不能再規律了!」他坐在床上,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你當初可不是這樣子的,至少還有點年輕人的樣子,現在看你的生活簡直像個等退休的老頭子!你大哥都過得比你有目標!」牧雪氣不打一處來,夫池前幾年胡搞瞎搞,大家就怕他玩得連家裡都收拾不了;現在安份守己,生活卻失了重心一般,除了工作彷彿人生再無追求。
「你是要我怎麼過日子啊!?當初嫌我麻煩,現在嫌我死氣沉沉!姊,我三十二歲了!一個單身漢在這年紀能作的事除了結婚就是工作,你覺得呢?」夫池沒好氣地回道,他也知道牧雪關心他,但他能怎麼過?如果有人能夠告訴他該怎麼作就好了。可惜沒那個人。
「那你怎麼不去結婚?」牧雪不是不知道牧夫池的性向,這在他們家中也不是什麼事了,父親氣歸氣,倒也無可奈何,畢竟是自己么子,再怎麼嚴厲都是疼他的。
「人啊,姊,有哪個人要和我結婚呢?」夫池笑出聲,「你弟弟不過就是皮相好了點,更何況妳也不是不知道我之前玩多兇,聲名狼藉呢。」
電話一陣沉默。
夫池也不再往下說。
「你幹嘛呢……逼自己有什麼好處?」牧雪全然不復方才的激動,語氣更像是一位母親在說話。「你都三十二了,也要找個人作伴了吧。一直這麼孤孤單單,誰放得下心呢?」
「姊──你別管這事了,把妳家那三隻小鬼管好才是正經事,別擔心我了。」
「我就是怕沒人管你,你就一直這樣混下去!」
「混一輩子也挺好的。」夫池淡淡道。
「牧夫池,我說真的,你沒幾年可以在世界各地晃蕩了,我不管那個人是誰,要是你們兩個能和對方好好過日子我就沒遺憾了。」
「你才大我幾歲啊!這種話少說!」夫池差點沒被急得跳腳,「你還有兒子女兒,別跟我說這個!」


一通電話說完,夫池倒在床上。早沒了睡意,但也毫無心情作事。
生活頓失重心嗎?好幾個人都這個跟他說了,第一個是小弟和他伴侶,在他們雙雙念完碩士回日本時,三個人一起吃了頓飯時他們就說了。
真的那麼明顯嗎?
但他也不是對朝陽還念念不忘,他就是還不習慣。
不習慣,所以偶爾還是會想到他,偶爾還是會想抽菸,偶爾還是會想聽他的聲音,偶爾……還是想知道他究竟過得好不好。
可那都被他壓下了,像在戒菸一樣。
只是如今要他走回老路那也不切實際。
他早就不是牧家那個浪蕩敗家子了──當初那三年如今在那同志圈裡還偶爾被提起。像是,今天交往,三天後不著痕跡地踢人下床;或者是,好聚好散,也沒被交往對象說過一句不好的話。
他幾乎要忘了自己之前怎麼那樣過日子,就是想要人家安慰,到頭來都只不過他拿人體溫,對方拿他錢。那時候還憤世嫉俗呢,不過後來也就斷乾淨了。

夫池只記得自己痛醒的那天。
忘記是做了什麼夢,他醒來時淚流滿面,心口很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想起前一陣子朝陽說他訂婚了,過兩年準備結婚。
前一晚小弟的伴侶說:『不會真的習慣的,我知道。我們都只是在說服自己習慣,可是從來都不可能真正接受。』
他知道這少年說得沒錯,所以才醒了過來。這一切好似一場夢,結束了,人總該要醒的,不醒就會逼死自己。
那時候還有不少人老問他要不要再出去玩,他也都拒絕了。久而久之人家也就忘了他。
一夜之間能看清的事很多,只是願不願意罷了,他想自己還真是執迷不悟啊,非得到這時候才願意面對現實,但這總是好事,至少他從那天起就試著不讓自己習慣了。


夫池看看手錶,已經兩點了。
肚子還真有點餓。
他慢吞吞地起身,想了想。
其實他很久沒這麼穿了,黑色收管貼身長褲,米白色的V領長袖,胸口還有一圈三角型幾何圖紋,再一件深藍色西裝外套,套了一雙軍綠色靴子。有些長的瀏海被他撥去一旁用髮蠟固定住。
其實現在很多人都是這麼穿,他看起來也沒前幾年那麼突兀了。都是那時候留下來的衣服,他都還是會隨身帶個一兩套,畢竟老是這麼西裝筆挺也累人。

他信步走在街頭。
一雙桃花眼不放電也魅力十足。這是大學的一位朋友對他下的評語。
『哪來的桃花眼呢,招來的都是爛桃花。』他那時不放在心上,此時回想起來卻帶著淡淡的自嘲。
走進餐廳,要了一份小羊羔排,這次他沒拒絕甜點,因為他想到昨天青年吃到冰淇淋時臉上不自覺出現的滿足微笑。他也曾經看過朝陽吃他妻子作的飯菜,那種開心是打從心底,整個人都會發亮似的。
他竟是無法理解。

結束後,夫池買了一杯咖啡,一手插口袋,走在街頭。
最後停在公園。無處可去的茫然感讓他無所適從,他只好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喝了口咖啡,還不算太糟。
他又從包包裡掏出一本書,看了起來。他想自己或許真的如牧雪所說的,才三十幾歲便過起了宛如七老八十的退休生活。


「你真的能夠帶我去我孫子家嗎?」
「可以,你孫子就住我家附近,我是他鄰居!我常常去他家吃飯呢!」
「……他家離這裡很近嗎?」
「不遠、不遠,我有車,我載你過去只要十分鐘而已。」
夫池從書中抬起頭,望向在公園門口的老婦人和年輕男子,男子正親切地要接過老婦人的袋子。
「奶奶,你怎麼現在才來呢?火車誤點了吧?我就說我去接你就好了啊!」夫池開心又帶點埋怨的語氣,而彷彿到現在才看見年輕男子的訝異,「欸?這位是誰啊,奶奶?」
男子連忙放開老太太的袋子,「沒、沒事!我只是看老太太好像迷路了才問問他需不需要幫忙,既然你是他孫子,那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
夫池就看著男人落荒而逃,一時忍不住笑意,便輕輕笑了出來,自己這口破德文還能騙到人啊!但其實他的長相雖然像是亞洲人,但其實曾經有朋友說過,自己那雙眼睛還真的不像是日本人。
「他是個騙子!?」老太太驚呼出聲,「他還說要送我去我孫子家!」
「嗯,會有些騙子看著老人家落單就去套話要騙錢之類的,雖然這裡是伯恩,但也不能說沒有人幹這些事。」夫池笑笑。
「年輕人,謝謝你!」老婦人笑起來很是燦爛,雖然臉上滿佈皺紋,卻非常單純親切,用手拍著夫池的手臂。
「不謝,老奶奶您要多注意點!但是,您是真的要找你的孫子吧?」
「嗯,他其實不知道我要來,但是我實在是太久沒看見他了,所以就擅自跑過來找他。」老婦人嘆了口氣,「他老是不准我過來找他,但他又不回來……」
夫池抿抿唇,「奶奶,我叫牧夫池,叫我牧就行,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告訴我你孫子的地址,我可以帶你過去。」他其實不太理解這種對兒孫輩的親切,那對他而言太過遙遠。爺爺在他小時候生病,奶奶一直照顧著他,看起來總是嚴肅而難以親近,畢竟她已經耗費了將近一生的時光在爺爺身上。
「我相信你。」老婦人盯著他一會兒,「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不會作什麼壞事的。」
「奶奶,再跟您說一件事,有錢人家的孩子更容易走上歧途啊。」夫池自嘲地勾起一抹笑。「不過既然您相信我,我們就一起過去看看。」

2014年2月16日 星期日

一目恍惚(01)

這是夫池的故事……可以獨立來看。
想寫的原因是因為他也在我心中佔據了一席之地,我覺得我有愧於他, 總之契機大概是如此。
雖然是在自己這邊po,不過還真是羞恥啊。
俄羅斯專業人士請不要鞭我……我作了吃力不討好的設定……。
有錯請指教、荒謬處便一笑置之吧(不打算抓大蟲的意味)





安那托利‧弗拉德米爾‧伊凡諾維奇是個俄國人,他在老家,莫斯科,念書念到十五歲,父母親離婚,弟弟和父親留在了莫斯科,他跟著母親去德國。她又嫁給了一個瑞士人。安那托利在德國的大學畢業,原本室內設計這行在各地都不至於餓死,但要出名也是極難。他在慕尼黑工作了三年,安那托利就去了瑞士首都伯恩,繼父的朋友正好在那裡開著事務所,一家子就搬回了瑞士。但繼父經商,母親自然四處隨著他走,說是搬回瑞士,也只不過是將在德國的家當打包寄回老家罷了。
其實一切不過是湊巧。


夫池那時候去瑞士出差,牧雪說他想要買棟小洋房,每年夏天都能去瑞士度假滑雪,順道將這事委託給夫池一手弄成。
男人咬咬牙,他想自己這輩子就是拒絕不了自家人才落得這般田地的。
十年屋齡,房子旁有著小庭院,種花蒔草、擺著桌子撐把大傘還挺寬敞的。但就是前一任屋主品味不太好,外表看來還差強人意,就是裡頭的擺設金碧輝煌,豪奢至極,想弄得氣派,卻畫虎不成反類犬。夫池扶著額頭,就這麼小的一幢房子要弄出凡爾賽宮的氣勢也太過強人所難。
但他懶得去住飯店,反正能住,平時就有清潔人員定時整理,就是看著傷眼了點,其餘也沒什麼好挑剔了。
只是此行是出差,一忙起來,夫池便將這件事扔到腦後,過了大半個月才猛然想起來,急忙讓助理找人來看看,這才連繫了安那托利的事務所。
安那托利記得很清楚,那是個天氣極好的星期五早上。
夫池趁機翹了班,把小院子裡的桌子擦了擦,泡了壺伯爵紅茶,一邊看著書。
十點半,一臺腳踏車平緩而安靜地停在雕花的大門欄杆旁。
夫池剛翻了幾頁,他將書插放進去,端起瓷白的茶杯喝了口,濃郁甜蜜的茶香四溢。夫池沒有抬頭,他正專心致志地品著這壺茶。


安那托利正想開口請男人開門。
但他不知為何喊不出聲。早上的陽光力道不強,輕盈地佈滿空氣,柔和而甜美,像是傳出的紅茶香。
安那托利有些手足無措,他捨不得打破這陣寧靜,男人看來太過美好。
他是個亞洲人,黑髮黑眼,細碎的髮絲在他低頭時遮住了雙眼,挺直的鼻樑,嘴唇微抿,他看不太出年紀,亞洲人看來總是比實際歲數年輕多了。

夫池慢吞吞地放下茶杯,抬起頭朝大門的方向瞥了一眼,才笑了笑站起身。
安那托利深吸了口氣,才開口:「您好,我是安那托利˙弗拉德米爾˙伊凡諾維奇,是米夏爾˙弗蘭契事務所的員工。」他用德文說了一遍,對方歪了歪頭,有些困惑。他又用英文說了一次,這回流暢多了,方才那段德文坑坑巴巴。
「啊啊,我知道,我是牧夫池。」夫池拉開大門,作了個手勢,「請進。」

一踏入這間房子,安那托利幾乎想奪門而出,他眉頭鎖得死緊,實在是連一句話都說不上。跟眼前這男人的氣質實在是相去太遠。
「不太舒服,對吧?」夫池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有趣,「我去泡杯茶給你。」
安那托利只得坐下,他迅速的掃過客廳及玄關,隨手掏出速寫本,一下子便把這兩地方的平面圖和目前的擺設畫得七七八八。
夫池一眼瞥見,著實驚訝了下,這份能力雖然說是幹這行的人必備的,卻也不是每個人都能作到這份上。
「你喜歡你的工作。」
安那托利這才抬頭看他,「啊……的確是的。」
「那就交給你吧。」夫池沒再多說一句話,他相信眼前這青年,也許是他對自己眼光的自信,但畢竟再差也不會比現在還糟了。
「就這樣?」安那托利狐疑地望了對方一眼,憑著這幾分鐘就決定了?
「不然呢?對我來說趁早開始是最好的,我頂多只會在這裡再待一個月。」夫池聳肩,「來簽合約書吧。」
安那托利懵懵懂懂地掏出來,夫池爽快簽了名,把自己那份合約書拿走。

「這房子也不需要多精細,當地人怎麼作就照著辦吧,只是這屋子之後是要給一對夫妻還有三個小孩子住的,兩女一男,年齡五到十歲。」夫池頓了頓,「留一間房間當客房就行。」
「我知道了。」安那托利記下夫池的要求,「還有其它的嗎?」
「沒有,我不知道一個家庭需要什麼樣的設計,你自己拿捏吧。」夫池起身,有些任性。
他卻覺得對方有些寂寞,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這樣的寂寞無處可躲,突兀卻又理所當然地在這房子中被攤開。
「你自己看看吧,房間都沒上鎖,我就在外面看書。二樓最左邊那房間是我目前住的,你不用介意,就把它改成客房。」然後便出了門,不再去理會安那托利。

安那托利拿著量尺把地板量了遍。畫平面圖對他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他從小就愛畫圖。他曾經在大學時回莫斯科一趟,就待在克里姆林宮裡,把能畫的部分全部畫下來,用了幾十本的素描本。
這一小棟房子花不了他太多時間,規格一般,就是目前的擺設太過俗氣,他一邊畫著一邊註記著自己的想法。
等到他全部畫完,也一點了。
夫池在這期間沖了一次茶,書看了三分之一。他正拿著手機在外頭說話。安那托利聽不懂,那大概是夫池的母語,應該不是中文,他在莫斯科還聽過中國的留學生說過,應該是日文吧。
夫池講手機時神采飛揚,有時大笑,有時微笑,真誠而不造作。
是和家人或者是極要好的朋友。

安那托利收拾好東西走出去,向夫池打了個手勢,他要回去了。
夫池一愣,正好談到個段落,他掛斷手機。
「要回去了?這麼快呀。我估計你得忙到下午呢。」
「房子不是很複雜,就是要花些時間想想該怎麼設計,難得有人這麼信任我,隨便我擺弄他們的房子呢。」安那托利笑笑,牽好自行車。
「吃午飯嗎?」夫池突然問道。
「啊?我回事務所附近買東西吃便行了。」
「我請你,陪我吃頓飯吧。」夫池說完,轉身走進屋裡拿皮夾,鎖上門。
「你要用走的?」安那托利愣了幾秒這才開口。
「很明顯的,我沒有自行車。」他兩手一攤,雖然率性,也頗有幾分無賴的味道。
安那托利正想說他也陪夫池步行去餐廳好了。
「你會載人吧?」


幸好夫池穿著牛仔褲。
安那托利更幸好自己熱愛騎單車,這台自行車雖然是他平時的代步工具,卻也是台高檔貨,雖然大台但不笨重,更重要的是,載著牧夫池他也不覺得太沉。
牧夫池的舉動很莫名其妙,但是安那托利沒拒絕他。
他也說不出什麼原因,大約是在這樣子的天氣裡,自己一個人吃飯也太過孤單。
那是一間小餐館,人不多不少。
夫池看了看,仔細地向安那托利詢問菜單上的餐點,畢竟是地方餐館,不會有英文。安那托利用帶著俄國腔調的英文解釋著。
夫池點了簡單的馬鈴薯煎肉,他拒絕了甜點,換成一杯咖啡。
「那就不好意思了。」安那托利點了份魚排,甜點則選了冰淇淋。
夫池看了他一眼,嘴角帶笑。像個小孩子似的。
安那托利聳肩,「我就是愛吃。」
「我可沒說什麼。」夫池輕笑了起來,對他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是無辜的。
安那托利注意到,夫池左手小指上戴著一只戒指。

兩人坐在室外,涼爽舒適,路上沒太多車子,大部份都是自行車的蹤影,雖然還是在伯恩裡,但夫池很喜歡這種都市裡的悠閒。
食畢,安那托利下午得上班,夫池一個人還坐在位置上喝著咖啡。
夫池看著安那托利離開。安那托利有著漂亮的臉蛋,眼睛微瞇的樣子像極了俄羅斯藍貓,修長的身子看來柔軟有力,美麗而優雅的體型十分迷人。但他想,自己還真是記吃不記打,看見好看的人總會起些心思。
可是哪有那麼容易呢,無論是他自己或是別人。

安那托利牽了車子騎走,在等斑馬線上的一群孩子通過時,他回頭看夫池。
那人很冷,陽光再溫暖,他周身自是三尺寒冰。他想不是牧夫池不願意,是他自己也動彈不得。他怎麼能把自己綑成那樣?明明該是個顛倒眾生的男人,就這麼硬生生逼退所有人。
安那托利踩著踏板敏捷地穿過大街小巷。
他想到包中的速寫本。
其實他早早地便畫完整幢房子了,最後那十幾分鐘裏,他就在客廳裡透過窗戶看著坐在小庭院中的夫池。
鬼使神差地畫下對方看書時的側臉,這次瀏海沒有擋住男人的眼睛,平和而又動人,他翻過書頁的手指修長細緻,在陽光下,褪去一切包裝的牧夫池溫和柔軟。
明明是那樣子的人。
安那托利想,莫名地對一個第一次碰面的人感到悲傷。



【排球少年】及岩:Silver Vine

Silver Vine是木天蓼的英文。 祝阿徹三十歲生日快樂,一樣有一點點NC17,但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