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私設+OOC,ぺし(Peshi)代換成「咧」。
(三)
高一剛進去山王的時候,同學一聽見他會參加籃球社,都認為他是想不開。
「但我是靠籃球推薦進來的。」他指著自己。
「你很會打籃球?」
「還行吧,一般般好而已。」他說。
後來另一位加入籃球社的同學才告訴其他人,澤北打籃球不只是「還行」,也絕不可能是「一般」。
他們以為那是謙虛,可澤北榮治並不能說是一位懂得在籃球上謙遜的人,至少在籃球上,他不需要,甚至帶著不自知的傲慢與驕傲。他從小習慣越級打怪,挑戰父親、挑戰更強的隊伍,他十五年來看見的世界與生活的方式,早與一般的少年並不太相同,這並不是錯,當然無法怪罪於他。
其實那很孤獨且枯燥。
當他反覆練習運球、投籃的時候並不會覺得孤單,有時候在場上、在球隊裡,隻身一人的感受反而更加強烈。
他知道哲治不一定能明白,因為他的爸爸並不是在他這個年紀過著這樣的生活,他也不怪爸爸——很多人都不是。不曾走過這條路的人即使想像也無法理解,澤北並沒有要求別人理解自己,也不曾說出口。他隱約看出這並不是大多數人會選擇的生活方式,但並不是沒有,他想,國外很多、那個來日本定居的教練等等,也許日本不多,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做出與他相同選擇的人並不少。
那個澤北在入社時交上來的申請理由很是敷衍了事:想成為最強的。
深津被學長交代在社辦整理這些紙張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他的字,醜得令人印象深刻,他卻忘記自己當時申請的理由也搪塞了事,不遑多讓。
「長得有多帥,字就有多醜──和你相反咧。」他還伸手點點河田的肩膀,生怕對方不知道自己在說他。
河田翻了個白眼,覺得深津與那煩人的新生一樣討厭。
或許因為澤北第一個認識的人是深津,或許還有其他理由,他像塊年糕,熟了之後黏人至極、難以擺脫,甚至在午休時分跑上二年級的教室找他打球。
「才不要,我累了咧。」這次座位深津正好被分到靠著走廊的窗邊,澤北半個身子都探進教室裡。
「午休還有半小時,跟我一對一吧,深津學長,最近都在練習戰術,好久沒跟你打球了。」他下意識地微微翹起嘴。
「無聊?不想練咧?」深津終於抬頭看他一眼。
「沒有,」少年飛快地否認,「就是想跟你打球,深津學長打得很好。」
他總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深津覺得這種人,這種滿懷天賦、努力至極又熱愛籃球的人,總是搞不清楚狀況,讓他不知所措,明明他才是打得最好的人。
「不要,你快點回去咧。」他面無表情地說,一把將澤北推出窗外,啪地拉上窗戶,背過身子不看他。
「突然遷怒別人不太好喔。」在附近座位上悠悠看完這齣午間小品的河田,換他伸手拍拍深津的肩膀,咧嘴一笑,帶點幸災樂禍的語氣。
「吵死了。」
河田倒也沒戳穿他忘記加上語助詞這件事,只覺得深津失措的模樣難得一見。
剛開學時申請參加籃球隊的人不少。一年級的撿球、擦球後要再打掃體育館,將東西歸位,通常此時距離宿舍食堂吃晚餐的時間剩下不到半個小時。
有人招呼澤北回宿舍,他還單手抓著一顆籃球,說你們先走吧,我等等就回去。
他至今才想到中午的時候深津學長是否不高興,可能是自己太煩了?但他真的很想跟那麼厲害的人一對一,上次跟對方單獨打球已經是開學以前。
深津學長傳的球太好了,出手前的假動作、時機的判斷、傳球的速度、場上的視野跟位置與動向的掌握,他總是不經意地、碰巧似,卻每每正好長在他心上一般。他總是為那美好的瞬間感到顫慄,彷彿在他的左胸口上開出一朵花。他為著有這麼優秀的人與自己一同打球感到真實的喜悅。澤北為自己的選擇感到開心,變強是對的,離開也是。因為這一連串對的選擇才讓他遇見深津,他是這樣相信著。
體育館裡只剩他,澤北運著球,往前又往後退了幾步,從三分線上起跳射籃。
歪了。
澤北一出手便知道那球沒進,他只是眼睜睜看著球砸在籃框上遠遠地彈出去,落在地板上,砰砰的聲響在體育館裡顯得更加安靜,明明練習成千上百萬次還是會有失手的時刻,腦中想了幾百次的話,說出口也會被拒絕。明明他都知道的。
「……好餓。」他喃喃自語。
「要鎖門咧。」深津站在體育館門口看著他。
「深津學長?喔、好的!」澤北猛地站起身,愣愣地看向他,才忙將球抓起,小跑著正要經過他去器材室歸位。
「你……」他盯著澤北突然開口。
「啊?」澤北轉向他,又退後了一步。
「很煩咧。」
「……抱歉。」澤北抓抓頭,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你的體力還沒跟上,不要隨便在午休時間浪費體力咧。」深津往前走一步,伸手推了下對方,「去還球,我要鎖門咧。」
澤北又慌慌張張地跑走。
他跟在深津旁邊往宿舍的方向走,想如以往一樣跟對方搭話,卻又不知道深津是否還在生氣,垂頭喪氣的模樣簡直是隻被拋棄的小狗。
深津停下腳步,伸手在自己的球袋裡摸索著,才掏出一袋餅乾遞過去。
他低著頭沒注意到,直到深津將餅乾送到他眼前,澤北才抬頭接過,小聲嘟囔著謝謝。
「我沒有生氣咧。」深津突然開口。
一邊拆開餅乾,澤北快速看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反駁:「……騙人。」
深津沒料到對方會回嘴,下意識咬著嘴唇,終於慢吞吞地開口:「那你倒是說說你覺得我哪裡打得好咧?」
「哪裡都很好,」少年毫不猶豫,幾乎是緊跟著他的話尾開口,三兩口吞下餅乾,「深津學長打球很聰明,哪裡都是最好的。」
深津想,他們總是很輕易說出「最」這個字,可能因為他們此時看見的世界大小不過如此。
深津說抱歉,他真的沒有生氣咧。他不是一個無法認錯的人,也不是個無法道歉的學長,但要說真心,卻相去甚遠。
澤北說那明天能跟我一對一了嗎?他默默地往深津的方向踏了一步。
「你很煩咧。」他又說了一次。
「深津學長是我遇過最好的控衛,」澤北突然開口,好像知道他學長的意思似的,「所以你是全國第一控衛。」
小狗試探他的樣子太過明顯,深津突然覺得好笑,帶點惡意地開口:「你不是想去美國嗎?那你之後就不會這樣覺得咧。」
「但現在你就是我的第一名。」他說。
總是有那麼多話可以反駁,澤北總能挑個看來過甜的理由讓深津感到黏膩。
「……就說不要靠我太近,臭死咧,」深津伸手推開澤北汗涔涔的頭,「反正你現在還不是最強的咧。」
他看著眼前的人急得跳腳,大聲嚷嚷著很快就會是了,你等著看。
深津看著小狗總是全然真心的模樣,難得而久違地感受到一股微薄的歉意,對此他毫無愧疚。
究竟進入最強的球隊是什麼感覺呢?深津在山王待了一年,還是覺得自己初入學時的困惑依舊存在,在逼退大半新生的體力訓練裡,他並不覺得痛苦;在大量枯躁乏味的基礎練習裡,他依舊能夠自得其樂。
縱使這支球隊裡的人都怪模怪樣,耐力驚人的、實力過分紮實的、體格長勢過度快速的,無奇不有。那個澤北,新來的學弟,被認為是創社以來最帥的球員,看起來很厲害,卻是個笨蛋──莫名地好像很喜歡他。
這地方他不明所以的事委實太多,深津想。
澤北在地區預賽時正式領過十三號,深津拿了九號。號碼其實對他們來說意義不大,深津也不過是隨手一挑,澤北卻說他高二也要拿九號,但沒人把這當作一回事,第一年才剛開始,就他自己高高興興地說著來年的事。
對十五六歲的少年們來說,明年是一件很遙遠的事。
澤北並沒有察覺,自己愈發任性,畢竟體育社團大多都是論實力,即使對著學長說著敬語,他還是能坦白地說出想要的東西,甚至被好好地被滿足。
澤北打自高一便成為先發,從練習賽、到新人賽,球隊的戰術也因此多了不少變化,他在場上時的攻擊重心也逐漸開始轉移,導致他總是一臉:「深津學長,給我球!」
深津每次都覺得這個人太過吵鬧,但他也極少拒絕澤北在球場那端揮手時的要求,畢竟組織進攻這是他的責任,他在場上的判斷在旁人眼裡總是那樣冷靜自持。
河田說你對王牌真好,難道真的是看他帥嗎?
河田開玩笑的時候其實也一本正經,深津瞥了他一眼:「哈哈哈,你真有趣咧。」
什麼帥哥?深津暗自哼了一聲,只是一隻小笨狗而已。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