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及川徹26歲生日快樂。
The Long and Winding Road
只不過是一時興起,及川開著租來的轎車從機場外的租車處出發。
他先進城裡大賣場去,買了一箱礦泉水、麵包、水果與真空包裝的熟食,但並不算多,因為他尚未確定自己究竟要在哪裡補給。
正值秋日,大賣場裡擺滿萬聖節的玩具與裝飾物,在這個時間點裡客人數量稀少,古怪而閃亮的物品看著有些寂寥。
他推去結帳,每個人就像是被分割成最細小的個體,好像接觸著彼此,但卻又獨立於彼此之外。
「今天過得如何?」店員漫不經心地開口,手裡接過商品,滴滴地刷過條碼。
「還行。」及川咕噥著一聲。
就像是昨天、前天,往前推算地好幾天,他都說不出個好壞,所謂的好,不過是拒絕被深問的客套拒絕。只要說出自己很好、沒問題,世界就會如常運轉。
刷卡付錢完畢,他推著車子走出賣場,下午的陽光正好對著門口,刺亮而無法睜眼。
他將東西往副駕駛座塞,順手開了瓶水喝。
其實應該買點咖啡的,但是他決定等上了高速公路的第一間休息站之後再買。
旅途的開端,像是最普通的一天下午,沒有任何預兆,無跡可尋。
『你在哪裡』對方昨天傳來的一句話。
飛機臨時被取消了,他只好改簽另一班,在一個離目的地有點遙遠的國際機場裡降落。
他沒說什麼,只傳了大概後天早上會抵達他家門口。
對方大概還在忙,及川也不以為意,加滿油箱之後開上高速公路。
這裡的公路既寬且直,彷彿沒有盡頭,一直延伸到視線所見的深處,匯聚成一點,所有的車都往那裏去,在穿梭而過的車陣裡,就像是一座座移動的孤島,毫無關係。
及川租的車不算新,扭開收音機的開關,廣播竟是西班牙語的節目,他倒提起了點精神,試圖分辨那子彈般的語速到底在談論什麼話題。
這讓他覺得自己好似還在阿根廷,他偶爾會在賽季間的休息日與隊友出門晃蕩,有人單身、有人隻身前來,球隊中的外國人不能說多,只是日本人就更是難得。
打了幾年的球,他也會說西班牙語了,偶爾回日本與家人說話時還會湧上說西語的衝動,可惜在異鄉,熟稔他們的語言仍是無法填補內心的空缺。
天色漸漸昏暗,及川迎來第一個休息站。
這是個當地頗負盛名的連鎖休息站,他買了一杯大尺寸的美式咖啡,清淡得像是帶著咖啡風味的水──相當道地,他舔了舔嘴唇。
及川離開日本有些年頭,已經習慣坐在左邊的駕駛座,行駛在右邊的道路上;習慣國外沒有全年無休的便利商店,也習慣了各式人種,脫口而出英語或西班牙語。
他將車子上鎖,躺在駕駛座上睡了十來分鐘,閉上眼睛時他還想著手機是否還會傳來新的訊息。
再次出發之際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呼嘯而過的車燈像是彗星,在大腦裡殘留著流光的痕跡。
手機終於又跳出一則訊息,『開車過來嗎你這白癡』。
及川笑了起來,他突然感覺心情很好,廣播裡的西班牙語節目播起歌來,剛剛聽來像吵架一樣的節目也變得甜美而充滿熱情。
歌手訴說著愛意與憂傷,可惜他也就只能聽聽,那些東西平時都被藏在角落裡。
他打算徹夜開車,等到白天再找休息站補眠。
開車其實是一件很無聊的工程,腦子好像拆成兩個部分,一邊控制著方向與油門,一邊想著各式各樣無所謂而輕盈的瑣事。
他不是一個勇往直前的人,也不是個天生自信的人。
他會懷疑自己、欺騙自己、高估自己、勸退自己、不信任自己。
跟牛島、影山這些人比起來,他像是被綁了許多細細的絲線,等他想要往前奔跑的時候,常常跌得頭破血流。
不過這樣子的想法,在他高中畢業、離開日本之後,慢慢地消退了。
最一剛開始是語言的隔閡、文化上的差異,擺在眼前的磨鍊逼著他去面對,那些聲音被他隔絕在腦海之外。
他現在想起來,可能遇到的事情越多,也越能體諒別人的難處;如果不想明白,那就不要去深究。
最初會覺得很像逃避,可是無論如何,他來到這個地方都是為了變得更強。
及川試著忽略那些消息,專注在自己身上,這不是容易的事,他一直在學習。
暖身的時候,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體上,柔軟的、僵硬的、舒展的。
練習攔網,看球、看對手、計算腳步與起跳的時機。
舉球的時候,用手指去感覺,思考舉給誰、進攻的方式、舉的高度與速度。
接球的時候,預備的站位、下手舉球、上手舉球,接球的角度與後續的連結。
明明就是從小練習到大的項目,卻又覺得變了個模樣。
與隊友的溝通,教練、助教與分析師的說明,他沒去過縣外的集訓,並不清楚更高等級的練習該是什麼樣子。
感覺新鮮與打掉重練其實是一樣的事。
從前不能理解那些出國之後說世界很寬廣的人,但他現在慢慢可以體會。
所有的不一樣都像是拓寬道路的手段,他從前覺得只有一條路,卻開始出現不同以往、更加彎曲、甚至偏僻的小徑。
那也很好。
就如同他這次被取消的航班,如果不能直接抵達目的地,那他就多花一點時間、耗費一些精力──記得給我睡覺白癡──手機又跳出一條訊息。
在休息站補眠完之後,收到一則訊息,是一間旅館的預約。
『去這裡。』
及川回了OK的符號,這間旅館是在某座大城裡,但距離他的目的還有段距離,大約今天下午便能夠抵達。
及川抵達旅館的時候腰酸背痛,長時間開車還滿傷腰的,他想。
下車先做了幾個舒緩肌肉僵硬的動作,突然他被一道車燈打在身上。
及川皺眉,還以為是找碴,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坐進車裡,滑起手機。
叩叩。
他抬頭。
青年笑嘻嘻的模樣第一千、一萬次讓他忘記呼吸。
「嚇到你了?」他問。
「嚇死我了。」及川打開車門抱住岩泉,他將頭埋在對方的肩上,緊緊地抱著。
「我在車上等你一個小時了,還故意選了停車場的出入口。」岩泉拍了他的背示意放開。
「嗯。」及川也沒哭,他本來覺得自己會,又蹭了幾下才鬆手。
「走吧,先把東西放到我車上,我們去還車,順便吃飯。」他揉了一把及川的頭,髮絲細軟,其實就還是跟以前一樣,莫名其妙地心軟到他有點酸澀。
進了旅館,及川東西放下便衝去浴室洗澡。
「我兩天沒洗了!」他在裡面喊著,岩泉翻了個白眼。
及川走出來之後,看見床上鋪了一條大毛巾,換了身乾淨衣服的青年坐在床邊,拍了拍毛巾,「上來。」
「小岩好主動,要做嗎?」及川笑得瞇起眼,「我有買保險套。」
是去阿根廷待久了所以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癲狂嗎?岩泉一把架住他,直接把人壓在床上。
「我不想跟腰痠的人做。」他輕輕笑了一聲,「不然我來?」
「你不要亂說,我沒──啊啊啊!」
岩泉的手熟練地按上去,「痛嗎?痠嗎?嗯?」
及川哼哼了兩聲,「……不痛,有點痠。」
「車開太久了,你沒有好好休息。」他輕聲說著,往自己手上倒了點按摩精油,溫熱的掌心輕輕壓過那白皙而結實的身體。
岩泉面上微微發熱,他知道對方的外表一直都是相當吸引人的。
及川轉頭看他,「可以親一下嗎?」
岩泉一愣。
「拜託,我很想你,你親我一下吧?」
像是加熱過後滑順甜膩的蜂蜜,他像是在那塊南美大陸裡吸收了那些人的熱量,開口便是要將人溺斃的甜言蜜語。
岩泉覺得這是詐欺。
及川笑了起來,他抬起上半身,將對方壓向自己,「好想你,好久不見了。」
岩泉身上的衣服又被對方丟到一旁的椅子,及川覆在他身上,用鼻尖、用嘴唇磨蹭著對方。
「先正面可以嗎?我想看著你。」他狀似紳士般,詢問著令人羞恥的問題。
岩泉終於忍不住,「你再不閉嘴、唔!」
及川親吻著他,先是咬著他柔軟而帶著彈性的嘴唇,又將舌頭伸進去,像是他的風格,攻城掠地,幾乎讓人無法喘氣。
及川輕捏著對方的乳頭,帶著薄繭的指尖給予了過分的刺激,岩泉抖動著身子,想推開他卻又心軟,他知道自己會後悔卻又無可奈何。
「開玩笑的,今天很累了吧,明天還要開車回家呢。」及川笑起來,整個人壓在岩泉身上。
他下意識地抱住對方,想著明明很久不見了,卻還是記著他的體溫與手感。
「……你好重。」
「為了增加肌肉,前兩三年都吃得很無聊。」他滾到旁邊,一絲不掛。
岩泉看著他結實而流暢的肌肉,很漂亮。
「不錯吧?」
「還可以,跟我差不多。」
「……哼!」及川撲向他,「再幫我按摩一下嘛。」
岩泉踢了他屁股一腳,「不要,我要去洗澡了,你把床收拾一下。」
及川將床收拾好,只套了一件底褲。
他走到窗邊,拉開簾子,外面就是車子來來往往的街道。
不像其他人,他要走得很遠才能夠與對方碰面,以前的他會憤恨、會埋怨、會問為什麼,但輸輸贏贏多次,失敗不會只有一次,痛苦的程度也不會有下限。
那些起起伏伏的狀態就像是他這一路走來的註解,岩泉走上了不是排球選手的路卻也還在努力著。
及川突然覺得這對他們來說或許還不錯。
這麼長、這麼蜿蜒曲折的路,這一次也只是個中繼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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