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私設+OOC,把ぺし(Peshi)代換成「咧」了。
老實說這篇還沒寫完,也不知道能不能寫完,可能會拖很久。有把之前寫的兩篇短篇整理進來。
(一)
在澤北榮治還沒看清世界以前,籃球的人工塑膠皮的味道就已經搶先在生命初始之際被刻入他的大腦裡。他的爸爸,哲治,親朋好友間小有名氣的籃球狂人,他的兒子從小打籃球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從小孩子專用的籃球到標準規格的籃球尺寸,從室內小小的籃球框到戶外的籃球框,再到室內體育館標準高度,隨著他逐漸長大,籃球依舊是他的玩伴。
學校裡的體育課,他也學會踢足球、打棒球、打排球等等,但最終他還是回過頭來在放學之後,砰砰砰地在操場上練習運球、投籃直到天黑。
雜誌的記者曾經問過他,如果沒有打籃球的話,會做什麼事?
澤北想了下,他說不知道,從小就開始打籃球了,但是他高中是山王工業,「大家都知道的,我們學校在術科上的要求也不低。」
澤北又想了想,安靜幾秒,正當記者準備開口收尾的時候,他又說:「大概會去當機械技師,高中時考過一些證照──啊,不過早就都已經過期沒有更新了。」
彷彿喃喃自語,又像是認真的:「當技師吧,嗯。」
說起來為什麼會有美國夢,像是無心插柳,卻又事出有因。
日本的職業籃球聯賽並不特別為人稱道,廣為人知的除了NBA,還是NBA。
澤北小時候曾經參加過籃球訓練營,還是從貼在運動用品店門口海報看到的。主辦團隊邀請曾經在美國打過小聯盟,但後來輾轉各國,最後認識日本籍的妻子,因而結束周遊就此留下的一位球員。
他的日語說得不算太好,偶爾還會帶上幾個英語單字,那樣簡單又帶著口音,澤北聽得入迷。
他說自己在怎麼在高中時打球,申請大學的學生運動員身分,又遇見了那些明星選手,那些人甚至還在打球,有人曾經在NBA的球隊裡打球。
NBA。
他小聲重複著,試圖學習對方那道地的發音,他連說出口都帶著謹慎與小心。
這只不過是他幻想去其中的一個原因,畢竟當時的籃球雜誌、電視轉播的比賽都刻畫出一個人人嚮往的國度,那個時代的美國夢還那麼遙遠而夢幻,充滿憧憬,在依靠衛星訊號傳送畫面到電視螢幕上的遠洋國度裡,誰都看不見數吋方框以外的深淵。
國中三年級選擇加入山王之前,堂本教練曾經打電話邀請澤北來冬季盃的比賽會場觀賽,跟他談了一陣子,又讓哲治接過電話,聊了二十分鐘。
哲治放下話筒之後問他要去看看嗎?
澤北說好。因為他當時覺得很無聊。
即將從中學畢業了,沒什麼比賽可打了,當時國三唯一在場上覺得比較有意思的一個人頂著沖天的髮型,差點搶過他的球──好吧,確實是搶到一次──但他也搶回來了,之後火力全開地在場上狂奔。
只是結果不過如此,畢竟待在那樣的球隊裡,他像是帶著沙包跳高,有心無力。
這樣說是有些傲慢的,可是十四歲的他帶著天然的傲慢在籃球場上飛奔,下了球場之後卻跟人打得滿身瘀青,哭起來的時候還被人嘲笑──他生氣的並不是被說愛哭鬼這件事,但是為什麼需要向這些人解釋呢?
他明明躺在地上看著對方,卻是高高在上帶著悲憫的眼神。
最終他頂著一張慘兮兮又青腫的臉、一邊拍著籃球慢慢走回家,看著黑黑長長的影子走在自己前頭,澤北突然覺得真沒意思。
他想快點長大。
高中冬季盃在東京體育館裡舉辦,哲治帶著他們一家三口出發。
進入球場時,他們坐在最靠近球場的第一排,澤北坐在兩人之間。
還是熱身時間,穿著黑色練習衣的少年們投籃、運球,澤北不由自主用腳踢了下地板。
「怎麼了?會冷嗎?」媽媽問他。
澤北搖頭,「好想跟厲害的人打球。」
媽媽摸摸他的頭,笑了笑:「你要開心打球比較重要。」
他想起跟那些人打得鼻青臉腫回家的那天,正好鄰近晚餐時間,爸媽都已經準備吃飯了。
媽媽很難過的樣子替他擦藥,一旁的哲治問他要不要轉學,或者退出籃球社,再去找外面的籃球俱樂部參加也行。
當時他拒絕了:「我沒有錯,他們才應該離開。」
現在他或許還是不會妥協,他毫無放棄的理由,也不明白,但本身善良固執的人容易使人心生厭對的天生理由,在那些人眼裡,他才是不合時宜的。
於是澤北第一次理解,原來把球打得再好,終究必須要學會處理籃球以外的事。
堂本教練並沒有告訴山王工業有多麼厲害,籃球雜誌或報紙都說得太多,而球員的表現並不會騙人,場上熱身的球員基本功紮實,跑位迅速,對場上情勢的判斷與默契都相當出色。
訓練有素,這句話並非空穴來風的。
澤北屏住呼吸,這樣子的球隊原來存在,甚至近在咫尺。
上半場大幅領先之後,堂本教練換了另一位新的控球後衛上場,背號是13號。
打不過幾分鐘,澤北用力抓住哲治的手臂:「那個新的控球後衛!」
場上滿是山王啦啦隊的聲音,學校男生多,聲音特別宏亮,澤北看得目不轉睛,也不覺得周圍吵鬧。
他想,那人打球真漂亮,重心那麼低,還有那運球的節奏與速度,傳球的視野並不輸給上半場的先發控衛,必要的時候切進去也如此果斷直接,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冷靜沉著。
「又是十三號,才高一,冬季杯就讓他先發上場了呢。」
「下一場應該會放他先發了吧?那個深津。」
「他看起來體力也夠打全場,技術上更不用說。」
身旁的兩名中年男子的談話聲傳進澤北耳裡,他搖頭晃腦看著場上的人再一次抄走對方的球,笑了起來,居然才大他一歲。那個深津。他跟著大叔的話,默默重複著。
哲治又問他笑什麼?
「沒什麼,他好厲害,我想跟他打球。」他說,心滿意足地露出笑容。
最後決定是否前往山王工業念書時,堂本教練甚至親自來到他們家拜訪。
當時堂本看了哲治一眼,他不太確定籃球狂熱的父親是否也會在澤北的意向上橫插一手──明星球員與家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挺讓人為難的,即使他知道對方不太可能阻止澤北的入學,但誰知道呢?
哲治一聽見堂本問的對象是自己的兒子,也沒接過話,他端起茶喝了一口,視線飄向窗外的籃球架,像是發呆似的。
澤北甚至來不及,或者說他不經思考,便回答堂本:「我希望可以去美國打球。」
那是個很奇妙的反應,不是確定,也不是預測,他並不可能在這個年紀便知道自己說出口的這句話要如何完成,可是他早已將自己未來的方向,大方直率地展示在眾人面前。
哲治聽見澤北的發言,才將視線從窗外收回,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堂本有點意外,卻也不太驚訝,「這確實是有可能的。」
他打開手上的資料夾,抽出一份文件,「這份資料給你參考,山王在夏天打完全國大賽之後,我們將會有計畫去美國的姊妹校交流。」
文件裡夾著幾張照片,是先前去美國與當地高中生打球時的照片,澤北拿來看過,仔細端詳幾秒。
「不只是這樣,」他說,「我想要的是去美國打球,和他們一起訓練。」
當下並不是死寂,堂本卻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血液從心頭流出的聲響。在教練裡他的年紀不算大,只是在澤北這個連高中的大門都還沒踏入的少年面前,他才是那個眼光不夠長遠的人。他一邊覺得這孩子真敢說,一邊想著他的父母親究竟是如何讓他這樣肆意生長成現在的模樣。
堂本冷靜地想了下才開口:「我無法向你保證或給出承諾,但我們有曝光度,也能獲得最大的資源,你要是願意來山王,我會盡力幫你爭取。」
澤北把文件翻來覆去,看著裡面的一個背影,他喃喃道,所以山王是目前的第一。
「好啊,那我先跟最強的人一起打球吧。」
他放下紙張,抬頭對堂本說,教練,以後請多指教。
此時哲治才拍拍兒子的肩膀,做好秋田冬天很冷的心理準備吧。
下定決心要去山王工業念書的時候,媽媽曾經問他去那麼遠的地方,可能還得住宿,一年只能回來一、兩次,不會害怕嗎?
她想起不久前的經驗,不禁更加擔憂,放在身邊照看都會發生這種事了,更何況遠在北方的一個小鎮上,即使是他們前去探訪也並不容易。
澤北在爸媽面前咬緊牙關,手心冒汗地說不害怕,即便他根本怕得要命,但做出選擇的人是他,不是哲治也不是媽媽,他們都希望他能開心打籃球,卻不曾要求過他成為最強的或是最好的,想要往上爬的人是他自己,想贏、想變得更強、想跟厲害的人打球,即使被認為是最強的,他還是想去追求沒有人踏上的國界,那些欲望與追求都是他的。
沒有什麼不得不,他只是想去一個澤北榮治應該前往的地方,他不想要後悔,也不想要錯過擺在眼前的機會,因為如果不是東京而是秋田,如果不是秋田而是美國,他都需要自己成為選擇離開的人,隨時為了前往下一個地方準備。
他想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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