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s la luz. = You see the light.
AU、OOC。
起因是看到推上的一張圖,後來與心友聊了一下,意外收穫心友一篇溫馨可愛的牧藤文,於是借用他的文章設定再修改了一下。
牧不能免俗地注意到藤真是因為那張好看到讓人過目難忘的容貌,但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在那精緻漂亮的臉蛋之餘,他看起來有些憂愁。他不開心。牧想著,那樣有鬱鬱寡歡的模樣反倒為他青澀的模樣壓上一些重量,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被咖啡淋濕的外套最後的去處大概是要送去回收或銷毀了,牧當下是這樣想著的。
藤真低頭對他道歉,牧比他要再高一點,能清楚看見少年濃密而纖長的眼睫毛、深刻的雙眼皮,挑不出一絲不合心意之處。
他不知道藤真是不是故意的,他只是點頭說沒關係。自然是沒關係的,牧想著自己能近距離看見藤真說話,那已經都無所謂了,不過是件外套。
藤真要了他的聯絡方式與姓名,說可以幫他把外套拿去送洗之後再還他。牧想了想,回說不如你幫我拿去附近那間送洗店吧,你到時候再先去幫我拿,這裡我不常過來,怕是會放在那裏太久。
藤真說好。
牧沒了那件外套,只有裡面一件銀灰色襯衫,材質在光線底下隱隱閃爍著,藤真身上一套綠白色的高中體育服,走在牧身邊倒襯得他更加年輕。
「你不是這裡人?」藤真問他,想著要套出點對方的訊息出來。
「不算吧,我家在鐮倉那一帶附近。」牧說,「離你學校好像有點距離。」
「那下次我們還約這裡碰面嗎?還是我送去你那邊。」藤真說。
「你打電話給我吧,我們再約。」
乾洗衣服的費用倒還是由牧結清,藤真一愣,牧說因為這件外套是訂製的,沒有標籤,處理起來也比較麻煩,錢就算了吧。
藤真微微紅了臉,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太過佔了便宜還賣乖,可是這也是他第一次這樣做,道德心依舊讓他全身不自在。他想自己依舊這樣矛盾,明明下定決心放棄自尊,卻還是為了這一點善意而感到羞恥。
牧裝作沒看到他泛紅的耳尖,他低頭看了下手錶,說他的車班要到了,先走一步。
藤真點頭,牧腕上的手錶從他眼前一晃而過,綴著鑽石的錶面,黑金配色的設計看起來低調奢華。應該不是假的吧?他想。
然而他怎麼會知道真的鑽石長什麼模樣呢。
過了一周,乾洗店才打電話通知他外套洗乾淨了。藤真在下課之後跑去車站領過,趁著打工前的空檔打電話給牧。
他們約好明日見面拿衣服,依舊在車站裡碰面。
夏日周末午後,藤真就在車站旁邊的速食店裡打工,他剛好能在下班之後拿衣服給牧。他還在猶豫著,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放棄的機會,可是他不去做這件事,媽媽的醫藥費也肯定沒有著落。昨天剛去醫院繳完這期的醫藥費,戶頭已經見底了。他麻木著堆起笑容站在櫃台招呼客人。
由於換班時接手的同事拖延了一陣,等到藤真拿著背包與袋子從後門跑出來時,他已經遲到一會兒了。藤真一路跑過去,路上的人不算多,仲夏的午後熱度已經相當驚人,在這段時間不太有人出門走動。
等他抵達車站前時已經過了約定時間的十五分鐘了,他並沒有在約定好的車站大廳看見牧的身影。藤真愣了一下,突然覺得疲憊至極,他抱著那袋衣服,緩緩在大廳的木椅上坐下。
好累啊。他低著頭想,真慘,連要找個人包養都能搞砸。
「要擦擦汗嗎?」一條手帕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藤真抬頭,汗水就這樣順著他的臉龐、一路從線條漂亮的下頦滴落在褲子上暈開,看起來就像他落淚一樣。
「今天好熱啊。」牧笑著跟他說,見少年還是沒有動作,便自己伸手擦了擦藤真面上的汗水,「你一路跑過來的?」
「……我遲到了。」藤真說。
「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沒關係。」牧說,他在藤真面前一直都是差不多的態度,既不生氣也不煩燥,反而過來安慰著他。
藤真接過手帕,用力地隨意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想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是故意的,可是就連這樣的算計也做不好。
「故意的你就不會來了。」牧在他身邊坐下,「抱歉,我剛剛去便利商店買水了,不是要讓你找不到我的。」
他提著兩瓶水,還是法國進口的水。
「跟你換一下。」他拿過自己的衣服,再把冰涼的水塞進藤真的手上,「好了,一筆勾銷。」
太莫名其妙了,藤真不知道該拿眼前的男人怎麼辦才好,他捏住瓶身。
牧並沒有直視著他,「下禮拜你有空嗎?」
「……週六要打工,週日可以。」他說,因為週日通常是他上醫院看望媽媽的日子。
牧想了想,「銀座新開了美國來的咖啡店,我可以邀請你跟我一起去嗎?」
藤真說好。
依舊是上完課之後打工,日復一日。但是藤真不得不承認,那個在周日的約定讓他久違地感受到一股期待,好像他的生活不再那樣一眼看穿至盡頭,只能在這擠壓的日子裡重覆承受著逆流而上的壓力。他不能鬆懈,一旦放鬆就只能萬劫不復了。
他也不能細思。藤真知道自己的自尊躲在牧的體貼之後,他不應該這樣──可是他想,這太難了,他怎麼有辦法拒絕對方?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人,開頭錯了之後是無數個選擇的路口,而他每一次的抉擇都是在告訴自己只有一路錯下去才能證明他最一剛開始的妥協是有意義的。
藤真在周日上午提早抵達車站。他穿著很樸素的白色T恤,刷洗至泛白的牛仔褲與一雙乾淨但是看不出牌子的運動鞋。他背著背包,頭上蓋著棒球帽,帽簷的陰影正好蓋住他那比牧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臉。
牧出現時穿著休閒襯衫,領口掛著太陽眼鏡,他拍拍藤真的肩,「早安。」
「早安。」藤真抬頭,對他笑笑。
漂亮,牧想自己看幾次都還是會被對方的模樣驚艷,他沒想過真的有人能長在他的審美觀上,分毫不差,他輕咳了一聲:「車票我買好了。」
藤真點頭,「麻煩你了。」
在這四十分鐘的車程裡藤真提到他的興趣是打籃球,在媽媽還沒生病之前,他是籃球隊的主力之一。牧聽見他若無其事地提起母親生病時的樣子,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卻只順著說他也喜歡打籃球。
藤真並沒有開口邀請他,說些下次有機會再出來打球吧云云,他只說那很好,打籃球很開心。
電車上冷氣開得極強,夏天的陽光穿過玻璃窗把車廂映照得極其明亮。週日早上,搭車去東京的人不少,他們窩在角落的座位裡,兩人靠得很近。牧大概是經常運動的緣故,體溫也比藤真要再高一點。藤真頭一歪靠在他肩上,竟在這搖搖晃晃的行進間不知不覺地睡去。
牧想了想,覺得就算是被騙他也認了,隨便相信一個好看到不像真實存在的少年,為他付錢、與他出遊等等,放在一周前他大概是會覺得自己瘋了,但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相不相信都無所謂,至少肩膀上的重量確切地存在著,這對他而言比什麼都要真實。
銀座前陣子新開了一間來自美國的連鎖咖啡店,首次在日本設點。週日人潮不少,高昂的咖啡價格不至於大排長龍,但看著洋氣又時髦的樣子,很符合時下日本人對美國流行文化的想像。
「你喝咖啡嗎?」牧問他,「不喝咖啡有茶,也有果汁。」
「你喝什麼?」他反問,實在是對於這樣的飲料毫無頭緒,平日裡他喝最多的是白開水。
「那買冰拿鐵好嗎?加了牛奶,不會太苦。」他說。
藤真點頭,其實喝什麼都無所謂,他不懂這些。
兩人站在隊伍裡,牧問他等等想在銀座逛逛嗎?藤真說他沒什麼想要的,他很久沒有來東京了。
牧想想,那等等陪我去看籃球鞋吧,剛剛被你一說,我想再買雙球鞋。
好啊,他說。至少這是他熟悉的東西。
冰拿鐵確實像牧所說的那樣,牛奶中和了苦味,並不如美式咖啡那般難以入口,但更可能是他之前在速食店裡喝到的廉價美式咖啡,甚至難以被稱為咖啡。拿鐵裡咖啡的味道變得淡薄許多,並不太甜,入口後帶著些許苦甘。
藤真與他面對彼此坐下,牧甚至點了貝果給他,他甚至想自己看起來真的是太像被餵養的寵物了。牧對於沉默並不覺得不適或尷尬,他習慣這樣洋氣而高價的地方。
「好喝嗎?」他問。
「好喝。」藤真回答,「我只喝過美式咖啡,很苦,我以為咖啡都是那樣。」
「那就好,下次有機會再帶你去喝不苦的咖啡。」牧說,他並不是無心地開口隨意承諾,卻也沒有要藤真非得接受不可。
他這樣的游刃有餘是因為他的年紀嗎?藤真想,什麼時候才能擁有這樣不受動搖又自在的模樣呢?
「你喜歡咖啡?」
「喜歡好喝的。」他說,「不好的咖啡會讓人心悸,也難以下嚥。」
「但你怎麼知道什麼是好喝的?」
「有很多因素,像是出產的莊園、氣候、海拔、豆子的種類、烘焙的手法等等,但最主要的是,還是要碰運氣。」牧說,「要喝了才知道,有時候其實只是我喜歡或不喜歡的問題,與豆子本身沒有太大的關係。」
「可是貴的還是比較好吧?」藤真追問。
「可能吧,機率問題。」牧笑笑,「但我還是寧可自己親身嘗試。」
他們討論著豆子,但藤真覺得這一來一往又是一個回合。
繞去鞋店看球鞋,牧只看了花色、試穿,前後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鐘。決定球鞋後,他轉頭對藤真說,「你要不要也試試看?」
「試什麼?」藤真一臉不明所以地反問他。
牧帶著無奈地笑意看他,「試球鞋啊,有喜歡的嗎?第二雙有打折的。」
藤真想著他得裝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說好啊,就那雙綠色的吧。
回程的路上,藤真想著真的有這樣子的人嗎?他們之間甚至沒有任何協議,牧就這樣自覺地花了這些錢,他如果知道這都是演出來的,會難過嗎?會的吧,藤真想,他真的很可惡,明明知道這都是錯的,還是拿著牧的心意捨不得放手。
「下周日,你還有空嗎?」再過兩站,藤真就該下車了,牧還得繼續往下坐。
「有空。」此時有乘客上車,在他身邊落座,藤真又往牧的方向靠近幾分。
「那一樣的時間好嗎?在大廳碰面。」牧說,忍不住又把人往自己拉過來一些。
疊加在一起的體溫讓藤真覺得像是外面的暖風,讓人窒息又無法掙脫,他甚至覺得不如就這樣吧,如果能什麼都不說一直下去該有多好。要下站了,車上的人往月台上湧出,藤真壓低帽簷,他起身之後彎腰在牧的唇上碰了一下,「好啊,那下周日見,掰掰。」
柔軟的、溫暖的、帶著夏日氣息的,牧想這觸感就像是一朵剛綻放的花用著最柔軟的花瓣拂過他,而少年在車門關閉聲響起時跑下車,頭也不回的。
又是一周,藤真想著或許是時候了。他還是捨不得穿那雙球鞋,嶄新又流行的籃球鞋,穿上去球場打球,能收穫一波稱讚、羨慕或者是眼紅。他是誤穿牧衣服的人,他要做好準備將衣服還給對方。
藤真那天穿的依舊是那雙洗得乾淨但是鞋頭的合成皮革微微龜裂,他坐在大廳裡,他抱著背包望著車站外的行人發呆。
「看什麼呢?」牧問他。
「啊,你來了。」藤真抬起頭看他,「只是隨便看看。」
牧對他伸手,「走吧,去搭車。」
藤真借力站起身,「今天要去哪裡?」
「去我家。」牧笑著說,「往鐮倉去,很快就到了。」
「你家?」他發現對方並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但他也沒有掙扎,「可以嗎?」
「你想去嗎?」牧停下腳步,轉頭問他,「不想去也沒關係,我們還是可以去鐮倉走走。」
藤真搖頭,「沒有不想。」
確實很快就到了,出車站後牧又領著他搭上公車。藤真想,為什麼牧不開車呢?但這或許只是對方的習慣。他看著夏日的陽光把一切都照射得過度明媚的樣子,這樣子的溫度對他來說只不過是種折磨。
「要到了。」牧拉了下停站的繩子。
他們走在住宅區的小路裡,穿過幾個路口,突然豁然開朗,一片蔚藍的海闖入視線裡。
「你家在這邊?」
「來這邊。」牧又拉起他的手,「走裡面。」
牧的家是面朝大海的獨棟洋房,帶著庭院,牆邊種滿花草,看得出被打理得極為精細,「我家裡人平日不住這邊,你不用擔心。」
藤真啞口無言,他知道牧有錢,但這處房屋讓他知道自己或許還是低估了對方。
「去我房間的陽台,可以看到海。」進了屋子,牧又把人往樓上帶,「你自己隨意,我去拿點東西上來。」
藤真放下背包,他推開落地窗,還有一層紗網,夏日的海風依舊穿過無數的縫隙竄進房間裡。風吹起牧在書桌上的紙張,他連忙轉身想著要把散落的文件收好。
桌上隨意丟著一張卡片,藤真想忽略也很難,他拿起來正要放到旁邊,看見上面貼著大頭照,寫著牧紳一,樣式是海南大學附屬高中的校徽,出生年──嗯?他愣了一下,又眨眨他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和自己同年?
「啊,我的學生證。」牧推門而入,「被風吹掉了嗎?」
「你是高中生?」
「挺常被人說我不太像高中生的,但我今年高三。」牧放下裝著飲料與零食的托盤,「我學校的制服是西式的,老是在路上被誤認為是上班族。」
藤真放下他的學生證,像是脫力一樣坐在地板上:「……開什麼玩笑。」
牧也跟著坐下,「你生氣了嗎?」
「有點。」藤真臉頰帶著點紅,「氣我自己。」
「你該不會也覺得我不是高中生吧?」
「嗯。」
「我還是有點錢的。」他說,「這樣你會開心點嗎?」
藤真突然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肩上,「不會,我很壞。」
「我不覺得。」
「你早知道了?」
「第一次覺得有點奇怪,上一次就確定了。」
「那你還花錢亂買東西給我?」
「是嗎?買東西給喜歡的人不對嗎?」牧終於伸手揉亂少年那輕盈細柔的頭髮,「我很喜歡你啊。」
「牧紳一,你真笨。」
牧感受著肩膀上的因為濕意而微涼的溫度,「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藤真說,「可是我的生活一團糟,我不知道。」
「那就好。」牧把他拉起來,面對面直視著藤真,「我可以幫你的,對嗎?」
從前練球的球繭還殘留在牧的手上,他想幫對方擦去淚水,但卻在藤真的臉上刮出微微的紅痕,他看起來有點懊惱。藤真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那你可以幫我,讓我再試著努力下去嗎?」
牧說好啊,當然可以。
他想說的是,他根本難以拒絕藤真說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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