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大概是落在兩人三十出頭的時候,及川還在打球,岩泉生活穩定。
阿徹生日快樂。
BGM: Hollow Coves - Purple (Official Audio)
及川從黑暗中睜眼的時候,大腦彷彿是被強制結束運轉的洗衣機,正緩緩失去動力,醒了卻動彈不得。
他還在想自己身處何處:阿根廷、日本、義大利──不對。
他伸手想往床頭拿手機,卻被枕頭上傳來淡淡的香氣提醒,他遂又放下手臂,往床的另一邊挪近幾公分。
枕頭套上有岩泉慣用的洗衣精與香氛紙的味道,點醒了他正在美國加州這件事。
當時還有些意外對方居然會將香氛紙投入烘衣機裡面,「你知道的,那有點,不太像你。」
委婉地說出口之後,對方用食指的指節敲敲他的頭,無奈地看著他:「你不知道這個可以防靜電嗎?」
那神情帶著一點可憐、好笑,但又有點難過。
及川裝作沒有察覺,恍然大悟地笑起來:「不知道呀,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體質。」
誰會知道呢?他想。
他們的對話看起來有點不那麼日常,主要是及川笨手笨腳地,過慣的生活原來不是那麼周全完美。或者說,他們長年獨自生活的模樣攤在對方面前,都不是彼此想像的模樣。岩泉倒是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極好,相較之下及川好像只是勉強讓自己維持在最低限度的運轉要求,再多一點都是浪費般。
「……醒了?」岩泉側過身子面向他,眼睛還閉著,半睡半醒。
「嗯,時差。」及川是那種醒了便睡不著的人,以前他還是能睡到被岩泉從床上抓起來拽到床外也繼續睡的。
他抓過岩泉的手腕,點了下對方的蘋果手錶,才將過凌晨四點半。不知道他的身體現在究竟還認為自己處於哪個時區裡。及川放下對方的手,冷氣的風從洞口吹送出來,正適合兩個男人蓋著一條薄被睡的溫度。
他輕輕掀開被子,往房間外的淋浴間走去。
簡單打理過自己後,他繞去衣帽間,隨手從對方的櫃子裡找了一套運動衣物穿上,被他抽到岩泉任職大學的運動T恤,這看起來還算正常一點,他想。
「去哪?」當及川剛換好衣服時,岩泉出現在衣帽間門口,只穿了一條內褲與軟縐的睡衣。
「睡不著,去慢跑一下。」他說,又翻出一雙襪子。
「……我跟你去。」岩泉咕噥著,如出一轍的動作,隨手抽了一件衣服與褲子,「幫我拿雙襪子。」
不到五點,兩人站在房子門口,「左邊右邊?」岩泉問。
「左邊。」及川把綁帶戴上,頭髮被往後壓,他那張臉全露了出來。
此時天微微亮,但太陽還沒升起。
岩泉帶著及川往海岸線跑,抵達沙灘邊時也不過才跑了三十多分鐘。及川跑的時候全然放空自己的大腦,他看著岩泉跑在前方的背影感到新鮮。
多年的職業球員身分讓他的日常生活和別人不太一樣,有時習以為常的事看來遙不可及,而旁人視為大事的時刻對他而言不過就是眨眼的瞬間。
海岸邊沒有什麼人,他們停在沙灘邊,清晨的溫度適宜,海風吹在剛暖起來的身上把熱氣帶走。
及川看著海岸,「離海這麼近真好啊。」
「每次來都是這句話,」岩泉拍拍他的背,「知足點吧。」
他確實每年在國家隊季節開始前或結束後都會來這裡,海岸線沒什麼變化,附近的景觀看來也不太有所變動,但每次來到這裡的時候身邊都是岩泉,這讓他對這個地方產生類似於銘記現象的執念。
岩泉家附近也沒什麼特別的景色,他也總是千篇一律帶著及川來這個地方。
天色從灰黑色慢慢轉亮,海平線上方還有幾片雲,天空看起來是漸層的粉紫色,超出他所能形容的能力範圍,漂亮到不真實。
「真希望能多住幾天。」回到家中,他忍不住看著牆上的月曆說著。
「你今年已經住太久了。」岩泉忍不住背對著他翻了個白眼,手裡還一邊弄著兩人的早餐。
「我也該休息一下了,反正有年輕人在,他們出國還是挺開心的。」及川笑起來,眼角帶著淡淡的細紋。
「不開心嗎?」
「太累了,有時候真的受不了。」及川說,「從阿根廷飛去哪都要轉機再轉機,美洲倒是還好。」
岩泉說也是。他們各自有難處,又各自習以為常地承受著。
及川把咖啡豆倒進機器裡,一鍵按下。
岩泉讓他滾去把這幾天的髒衣服丟進洗衣機中,他慢吞吞地動作著,按照指示倒下足量的洗衣液,一邊想著今天天氣那麼好,他們或許能開車去遠一點的地方晃晃,當個觀光客,買張棒球票,坐在看台上與對方消磨時光。
有時候及川會忘記自己在哪裡,但是人對氣味與光線的記憶似乎比他以為的要深刻許多,從山坡後升起的陽光從百葉窗縫隙裡竄進來,咖啡機嗡嗡運作著,廚房傳來煎蛋的香氣,還有抽油煙機的聲音、洗衣機裡的碰撞聲等等,都讓他從奔波而緊繃的狀態中緩緩地站穩,活在此時此刻的感覺從未如此強烈。
及川的聲音在這日常的環境裡有些薄弱,卻還是清楚傳進岩泉的耳中:「今年聖誕節你要來我那邊嗎?」
岩泉俐落地把蛋翻面,「聖誕節?應該可以吧,那我要早點買機票。」
像他這樣的人對於闖入岩泉的生活可謂得心應手,及川知道岩泉對他的縱容,他多少仗恃著自己少年時期便已出國打球,獨自生活多年,岩泉對他總是心軟而不自知──即使他已經三十歲了。
只是換成他主動邀請對方總會瞻前顧後,說穿了及川也明白岩泉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人,這樣的生活總有一方要犧牲多一些,他想說謝謝,卻太過彆扭,兩人都在經濟上寬裕不少,他還不如少年時期那樣直白坦率。
「那說好了,你來我這邊再過一次夏天吧,我們可以去爬山。」
岩泉把煎好的蛋與食物端上桌,及川笑得瞇起眼看著他。岩泉有一瞬間被晨光晃到眼,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又或者是某個他曾幻想過的很久很久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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