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阿吽多年,依舊不知道該怎麼擺放他們兩人之間的前後,每每被問到都還是陷入某種難以解釋的支吾之中。
二月時時寫的,後來友人覺得我好像停在一半沒寫完,所以續上一段,時間大概是今年的夏天之類的平行宇宙。
及川問岩泉周末要不要去體育館看職業隊比賽。
「松川跟花卷他們都不想去,」及川托著下巴,「難得有一級的職業球隊來仙台比賽呢。」
岩泉看著他,突然說:「留在日本的話,好像出國打球的不多。」
他不懂,所以只是隨口說說。
「是不多,但是──以後會更多吧?」及川笑笑,「外籍教練增加的話,出國的人應該也會變多。」
及川從口袋中掏出球賽門票,拿了一張給岩泉,「可是我啊,不是因為這樣才想離開的。」
他接過:「我知道。」
岩泉知道,他因為對方而知道──原來自己也跟著及川在某個瞬間理解過去並不能夠明白的某些事。例如,離開的人或許並非不得不,只是從來都不是毫無緣由。
他們其實對國內的排球選手認識得不深,一般人大概只知道國家隊代表,他們也是。
當日場內看球的人不少,但也不至於像國際大賽一樣熱鬧。
及川一手拿著飲料,和岩泉走到位置上。
他們來得有些晚了,第一局已經開打,排球打在手臂上、手掌上的聲音響徹場館。
「你覺得好看嗎?」岩泉問。
「……沒什麼好看不好看的,但有點無聊吧。」他不是粉絲,也不是為了觀摩而來,真要說的話好像是來打發時間似的。
「真是不要臉啊。」岩泉看著場上的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漫不經心說著。
及川笑起來,「對啊,其實我舉的球根本比不上人家。」
岩泉轉頭問他:「你覺得你會回來嗎?」
「不知道。」
「說的也是。」
「那你想要我回來嗎?」
「關我什麼事。」
「小岩真是冷淡。」他放鬆身子往後躺了一點,「真希望你再對我好一點。」
「對你再好,你也不會留下來,何必浪費呢。」岩泉又轉頭看向球場,「我覺得你不會回來。」
「你對我這麼有信心?」及川說完自己都笑了起來,剛好場上有人扣了顆球,觀眾瞬間鼓噪起來。
他們兩個的對話幾乎要淹沒在眾多聲響裡,太多的噪音了,可是沒有那些聲音他們也無法將想說的話宣之於口,甚至即便如此,他們還是遮遮掩掩,坦露一點真心都像認輸。
只是及川沒說的是,岩泉好像天生、自然而然的對他充滿相信,好的、壞的,他口中的及川也成為了他對自己認知的一部份。
這算催眠嗎?他想著。
過了好一陣,會場又終於在等待發球之際變得安靜。
「別人都認為你是個瘋子,我也覺得沒錯,」岩泉轉頭看他繼續說,「但這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問題。」
及川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是他有種預感,岩泉即將說出讓他無法預料、難以招架的話。
「如果你要走的是遠路,可能就沒辦法走得太快吧,要很久才能成為先發,要比別人晚加入職業隊,要適應不同的文化跟語言,沒有人幫你,也沒有人陪在你身邊──」岩泉停頓了一下,「可能……沒有人能夠理解你。」
及川想反駁,卻錯過開口的時機──
「還有很多吧,我只想到這些。」岩泉終於轉過身子正視著他。
及川僵著身子點頭,他真希望自己可以阻止岩泉繼續說下去,這個人對他的預測總會成真,一旦說出口,萬一就不再只是萬一了。
「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吧,比賽一直都有,只要你還能站在球場上,到你死前都還能繼續打球。」
「……你這樣子,不是很故意嗎?」他鬆開握得過緊的拳頭,感覺自己微微脫力。
岩泉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不然你怎麼記得住。」
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個簡單的死結,輕易地交纏卻難以分開;事到臨頭,及川知道對方大概是深思熟慮地說出這些話,只是對他而言,這已經不僅僅是離開前的一番話了。
「難得,你怎麼過來了?」及川把手掌撐在下巴上,一臉看不太出表情地問著對方。
「剛好有空。」岩泉穿著國家隊的紅黑色外套落座,與及川隔了一個位置。
及川穿著不會被錯認的天青藍衣服,頻頻被對面的攝影機拍上大螢幕,他即使看到了也裝作不知情,連個笑容都吝嗇。
他們很久沒有一起在現場看球,這幾年來時間與經濟都闊綽了些,碰面是不少,螢幕上看見彼此身影的次數也逐漸增加,但場邊與場上,一條白線之隔,有時候連一顆球都發不進去的距離──如果成為身分之別的話,幾乎等於他們物理距離上的天涯海角。
職業球員看球時漠不關心的表情總是在一群慷慨激昂的觀眾裡特別突兀,及川甚至連發球得分也不訝異,只淡淡地說他這球拋得真好,或者是這球發壞了,丟得太往前。
其實他也不需要這樣逐球說明,岩泉並非看不出來。
但在這樣鼓噪的場地裡,隔著一人座位欲蓋彌彰,好像還是得說些什麼詞不達意的話來填補他們之間的空間。
「最近還好嗎?」岩泉突然在交換場地時,身邊球迷起身動作之際開口問了這句。他像掐準了時機開口,例如發球前的深呼吸,又像是默數球落下來的時間。
「就那樣,不好也不壞。」他轉頭望向岩泉,「你還記得以前我們去看球那次嗎?」
「我們一起看過不少次。」正因岩泉記得很清楚,反而能夠佯裝不知道及川說的是哪一場。
「我離開日本前那場。」
「啊,忘了。」
「最好忘了,」及川笑起來,「你那次對我真好。」
「幻覺吧。」岩泉嗤笑一聲。
「我覺得你是對的,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很困難,如果單就排球來說,或許很簡單吧,球打得好,不用會西班牙語人家也能理解;球打得不好,會說十種話,在場上也沒辦法傳達給隊友。」他突如其來說了這麼一串話。
「那你現在打得好了嗎?」
「你覺得我打得好嗎?」及川又反問,他其實是明知故問,向對方討一點讚美也不為過吧。
岩泉抓了抓自己的短髮,「我不是很能理解。」
及川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他懂,若要問歧異從什麼時候開始分岔,那總遠在他能夠察覺之前。
「我覺得你一直都打得不錯。」岩泉慢慢開口,「應該是大家都能看懂的好吧。」
第二局開始。
岩泉突然換了位置,直接坐在他身旁。
及川挑眉瞥向他,又把目光放在前面的球場上。
「真辛苦。」岩泉說。
「大家都是一樣的。」
「不,我說你。」他停頓幾秒,卻沒再說下去。
要把自己的意思說出來,對他們而言並不真的是因為語言的關係,兩人肩膀靠得很近,其實不需要那些安靜等待的時間傳達自己的聲音。
「……我是不會回去日本的。」及川說。
「我知道,本來也沒想過你會回來。」
「那就好。」
「嗯。」
「你等一下要請我吃飯。」
「……才不要。」
阿絢, 你好,
回覆刪除這一篇的前半部(之前也只有前半部)發表時我曾看過.
當時很喜歡末尾的對話
[你這樣不是很故意嗎?]
[不然你怎麼記得住]
短短兩行字就完整展現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非常有趣.
我並不討厭沒頭沒尾的篇章段落. 有時候就是會有那種沒頭沒尾的時候!
我認為那是存在關係不穩定的兩人之間獨特的展現
話說回來. 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打球的人. 反而總是維持著不穩定的關係與距離
想想也是滿妙的. 這大概也是我喜歡阿吽的原因吧~
現在增加了末尾這一段再重看
我想到之前跟親友的討論
她跟我說她對川沒興趣的原因. 主要是因為川心機深沉. 又喜歡掩飾自己心機深沉.
她比較喜歡小岩也是因為這樣.
我反駁她小岩其實也是心機深沉. 只是他就是直來直往的深沉
結果親友竟然說對小岩就是擺明地告訴你我很有心機但是我只管我們自家的人
(不想承認當下的我又再度想大喊小岩LOVE!!)
於是我們的結論: 吽都很心機深沉. 只是一個臉上寫著我沒有哇我很乖. 一個臉上寫著我很深沉我很危險.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完全沒有意義的警告標示wwwww
第一次留言. 就忍不住拉拉雜雜講了一大堆. 希望沒有冒犯~
您好,謝謝留言!!!當初有點沒頭沒尾的感覺是想說這個企劃會跟其他作者的文章類似接龍的方式串起來,就沒做太多安排或者是沿用我自己習慣的設定,不過確實有時候就覺得自己想說的已經說完,很難多加著墨XD
回覆刪除我覺得他們兩個之間存在這暗自角力,大概是因為還是青春期少年,在彼此之間還有著死要面子的過剩自尊心,長大之後岩泉大概更能理解及川的掙扎與執著,所以對他就相對平和很多,不過說是深沉,我想他們兩個之間還是非常的有默契。
也謝謝你分享與親友之間的討論,他們兩個不管怎麼樣都是阿吽の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