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到那天,藤真一大早就到學校,幾乎是第一個報到完畢。
然後拿起書坐在旁邊,開始看。
他等牧,他不相信牧的父親會不讓他來報到。
鄰近晌午。藤真終於看到了牧。
他笑著走向藤真,因為藤真圍著那條圍巾,凝視著他走來。
「還是來了啊。」
「總不能叫我重考吧。」牧聳聳肩。
藤真皺上眉,「怎麼了?被打了?」他伸手將牧拉近,嘴角一塊瘀青。
牧身子抖了一下。沒說話。
「背上也有!?」藤真簡直不可置信,他差點直接要翻起牧的上衣。
「嗯,你知道,父母親總是不喜歡子女頂嘴。」牧想要伸手拍拍藤真,卻又牽到背部的肌肉而頓了頓。
藤真冷著一張臉,「先去報到吧。」
牧苦笑,也不敢多說話,連忙將資料送過去。
藤真是搭朝陽上班的車子過來的,回去就得自己搭車。
他直接拉了牧上火車。
「嘿,我才剛來沒多久!」牧有點無奈。
「回我家休息!」這幾個字幾乎是從藤真齒縫中迸出來的,牧真的從未見過這麼生氣的他。
家裡沒人,父親去上班,母親去參加了社區的聚會,總是要聊到晚飯時再回來。
藤真拿出家裡的醫藥箱和自己一些運動傷害推拿的藥膏出來。
指著床鋪,「趴下。」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還沒上藥?」牧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就算你有上藥,我還是要再幫你抹一次。」
牧只好脫了上衣,趴下。
藤真的手其實和牧一樣粗糙,那是長年打球磨出來的薄繭。
他輕輕地拂過那一道道紅腫瘀青的皮膚。
「用木刀打的?」藤真聲音突然低低沙沙的。
「……嗯,其實只是看著嚴重而已,你──噢!」牧猝不及防的驚呼出聲,因為藤真洩憤似的壓了下去。
「你不要說了。」
突然冰冰涼涼的藥膏覆上了燒痛般的傷口。
「你就算不痛,我看了也覺得疼。」小心翼翼的敷上去,又在已經淤青的地方搓揉著。
牧安靜下來。
藤真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他知道牧很痛。
他背上沁出一層薄汗而變得濕滑。藤真拿過毛巾擦乾了,繼續揉散瘀青。
藤真緩慢而仔細地貼上大塊的紗布和繃帶,把牧拉起來,在嘴角抹上優碘和藥膏。
牧才看到藤真緊繃著的表情。
「你別這樣啊……」牧手足無措地望著他。
「不知道會不會散不了……瘀青很不好看。而且你最近也打不了球了。」他看著牧結實飽滿的肌肉,古銅色的皮膚很迷人,開口道。
「會散的,你幫我推的,怎麼不會散?」牧又想笑又感動回道。
藤真突然一張口咬上了牧的肩膀,牧愣了下,心想,隨他,自己這些天的確是讓他夠難受了,尤其還這麼狼狽地出現,也難怪他想洩憤。
可是藤真牙齒陷在牧的肌肉裡,並不是很疼,他用舌頭滑過牧的皮膚,那種有些粗糙、有些濕滑的觸覺,
牧不由自主的一抖,藤真抬起頭來看他,嘴唇因沾上唾液而泛著光澤。
他抱住藤真,狠狠地吻上去。
連牙齒都撞在一起,可是沒有人退縮。
吸吮著彼此的唇,甚至咬破、流血,嚐到了鐵鏽味,他們還是用盡全力鎖緊彼此。
如果言語說不出我的心疼,那麼親吻或許能夠表達一些我的在乎。
如果啃咬不足以表達我的憤怒和難過,那麼或許凝視可以傳達我的情感。
藤真凝視著牧。
說不出話。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也許是不知從何說起。
一個好好的人,被牧的父親打成這樣,藤真實在是不能諒解。更何況那是他的男人,他很珍惜的人,會陪他打球,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查覺他的情緒和想法,總是會在他想念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
思及此,藤真微微噘起嘴。
牧露出笑容,「你在生氣。」
即使很痛,但是牧頓時毫不在意,藤真在乎,藤真替自己生氣!
「誰害的呢?」藤真哼了一聲,起身把牧的衣服丟給他。
「夫池知道嗎?」藤真問著,一邊收拾起東西。
「他就算知道也幫不了我的。我們一大夥人住在一起,總是有些規矩,像是各家的小孩各家管,其他人都不能插手。何況是我爸打我,他更不能介入。」
「至少幫你上個藥也好。」藤真拉他起身。
「你吩咐的話他會照作的。」
「咦?為什麼?」
「他很中意你,不知道為什麼。」牧有點不甘願的回答,沒發覺自己皺上了眉頭。
藤真大笑,「可能……可能是因為我在乎他的弟弟吧!」
牧瞬間臉紅,或許藤真看不出來,但他幾乎覺得自己的臉要燒起來般燙。
藤真扶起牧。
「健司,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真的沒這麼嚴重。」
「你應該沒傷到骨頭吧?」藤真橫了他一眼。
「沒有。我傷過骨頭,這次沒那麼痛。」牧跟著他走下樓。
藤真轉頭,「你傷過!?」
「嗯,國中的時候,左手有輕微骨折,也沒什麼後遺症。」牧輕描淡寫。
「為什麼受傷?」
「……打架,被球棒揮到。」
藤真不太高興的又皺起眉頭,「不問了。吃東西嗎?」也沒等牧回答就朝廚房走去。
牧想笑,卻又覺得他可能會更生氣,只好無聲的憋笑著。
那次打架真的是個意外。
其實基本上也是差不多會發生在世界上所有學校裡頭的事情,他是被籃球隊的人打的。沒什麼原因,球打太好,練習太認真,太得教練疼了,明明只是個國一生,憑什麼受到教練的重視?
那所國中很好,算是家裡附近的私立國中升學率最高的。
萬幸的是,牧只有輕微的骨折,對打球沒什麼後遺症,只是那時候他剛練起左手,又花了好一陣子讓左手勉強跟的上右手的靈活度。
事情發生後,牧就轉了學。因為夫池很不開心,而對弟弟們都很好的牧家大哥也勸了牧的父親,這才轉成。
這件事過後讓他相當不相信球隊的人。是進了海南之後,他才相信認真打球的人才會受到球員的尊重。
「想什麼?」
「其實我也被排擠過。」牧笑笑。「我國中曾經很討厭球隊的人。可是到了高中之後,教練曾經問我,為什麼不傳球?我打練習賽的時候從來不分球的。」
藤真將麵端到他面前,「所以你以前像前鋒啊?不過現在偶爾還是這麼作,不是嗎?」
「嗯,不過我想也可能是因為我們現在的前鋒讓我不太放心吧。」牧笑出聲。「我告訴高頭教練,我實在是很難去相信我的隊友。我總覺得他們會在背後捅我一刀。」
高頭道:『你憑什麼這樣認為?你是在海南。不是在什麼亂七八糟的球隊,這裡沒有人會去背叛自己的球隊,因為當我們穿上了海南的球衣,我們就是一體的。難道你的手會自己伸手打自己的臉嗎?他們難道會比你差嗎?他們也不會拿球棒站在你的背後,因為你才是進攻時站在他們背後的人,你不傳球給他們,難道不也是一種不信任嗎?這跟背叛他們對你的信任有什麼不一樣?』
藤真安安靜靜的聽著。
他想,牧真的是個慢熱的人。到了上大學的前幾天才開始懷念起高中的點點滴滴。
可是那些話宛如衣服底下的傷疤,是治癒過後的證明,又總是時時在提醒他那些過往。雖然復原總是疼痛,但是現在看來美好的像是一件藝術品。牧總平靜的讓人以為他薄情;他的外表也讓人認為他堅強自持,可是又有誰知道他需要傾聽,也需要一個人來保管他的感情?
牧靜了下來。
端起藤真下好的麵,開始吃。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是霧氣蒸得他雙眼濕潤。
他其實也沒告訴過除了夫池以外的人他曾經和別人打架,也沒讓除了高頭教練以外的人知道他說的這番話。也許是覺得丟臉,也許是覺得慚愧,每次想到都會覺得難過和自責。
可是就這樣告訴藤真,他真的無所謂。
他以為自己在喜歡的人面前會更加說不出口,可是卻敘述的彷彿只是隨口提起般平淡。
讓他了解自己嗎?也不是。
更正確的來說,他在拔刺。
這兩件事,他心中總有陰影,關於不相信人這件事的開始與結束。
「我不會的。」藤真聲音傳進耳裡,「我怎麼可能讓你被人在背後捅一刀。」
就算是我背叛你,刀子會先穿過我的,你知道,我很自私,不想看著你難過。
跋:
我覺得我一直很不相信永遠。
桔子樹說的那句話影響我很深:永遠有多遠?未來又會怎麼來?
明明知道他不會的,卻總是無法這麼寫。
好像這麼說了之後,永遠就不會永遠了。
這次份量多,大家新年快樂,當作我年底完成不了的道歉(哭)
可是相信我!!真的快結束惹~~
應該吧(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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