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兔赤：夜の帳

赤葦→木兔。
最近想像不出他們在一起的模樣，只好慢慢摸索，從頭來過。

流眼淚的赤葦讓我覺得他比光太郎更真實而貼近人類，有時候會覺得活在光太郎身邊的他好像誤闖異世界的旅人。

希望能讓他的冒險有個好結果（但不是在這篇）。

那時候自己一個人走在向晚的高樓大廈之中，他始終記得大樓的陰影拉得極長，太陽已落在西邊的地平線之後，橙黃到尖銳的餘暉鋪滿了人行道。

他不知道為什麼走不出大廈的陰影之外。

這是一個他熟悉的城市，二十多年以來都在這裡生活著。

有時候卻會忘記那個轉角的便利商店是哪一間，最後走近一看才發現已經換成連鎖餐飲店。

汰換的速度太快，他只覺得過往的記憶不該寄託在這些有形的物體之上，一旦崩解，顯得他的留戀那麼不堪而脆弱。

他無法掌握。

赤葦依著自己的在高中時期社團的傑出表現，順利進了東京某知名大學的文學部，女孩子眾多之外，所有人都很努力。

參加社團、打工、聯誼等等，所有能夠想到的大學生活模樣，如同轉盤般一幕幕地輪迴著。

深夜裡依舊熱鬧喧囂地廣場，清晨天空微亮之際已是人潮洶湧的電車，他搭上尚未高峰期的班次前往學校，搭著末班車自兼職處而歸──

他摩娑著指尖。

長年打球留下的薄繭仍殘留著。

赤葦應該仍選擇放棄觀看全日本大學排球選手大賽的現場，平日裡光是上課與兼職便讓他挺心力交瘁，更何況是去幾乎在城市邊角地帶的體育館。

他翻閱著這個月的排球月刊，毫不意外地在注目選手中看見了許多熟識的面孔。

牛島若利、佐久早聖臣、影山飛雄、宮侑──

木兔光太郎。

他仔仔細細地把簡短地介紹與訪談看過，木兔的發言依舊帶著令人些微摸不著頭緒的字句，想來編輯也有些困擾，俏皮地在旁邊畫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但被採訪的人依舊神采飛揚，流光四溢。

赤葦隨手貼上便利貼，忍不住要回想起幾年前的事。

明明不過三、四年，卻顯得相當疏離，那段時光之後的日子好像雲霄飛車直轉而下到結束之際，讓人毫無記憶，只顧著回味上升時的緊張與攀升到最高點的刺激，自此之後一片白光，索然無味。

喜歡一個人要緊緊地藏住。

可是喜歡這件事怎麼藏得住？笑容、眼神、動作都在告訴對方。

他與木兔之間的關係，眾人心照不宣，學長們的善解人意讓他維持了一點體面。

他想也許木兔明白卻裝作不知，或者只是，沒有心力顧及。

高三畢業之際，他想了想，還是仔細詢問了母親推薦的花店，預定好一束花在最後的時刻到高三樓送出去。

黃白相間的花朵被仔細地紮好，綁在黑金色緞帶之中。

「木兔學長，恭禧你畢業了。」赤葦依舊一絲不苟，最後花束離手時，微微地笑了起來。

「謝啦，晚上的送別會見！」木兔接過，輕輕地抱住赤葦，隨即分開。

赤葦看著對方西裝外套上的扣子早已被搶光，好像也留不住什麼，但真的得到了扣子也不過是自我安慰。

他都明白，但那瞬間他還是紅了眼。

氣氛加乘的效果可真厲害，他還有餘力想著。

「赤葦，謝謝你。」突然木兔將花放在桌上，「你來了之後，打球變得更快樂了，人生目前為止最快樂的時候就是跟你們一起打球，你舉的球是最好的。」

不管是場上場下，他對木兔光太郎這個人都束手無策。

「總有人會舉更好的球給你……」赤葦吸了吸鼻子，「但還是謝謝你的稱讚。」

那是一段很短很短的插曲，如果不是赤葦本人，他想沒有人會記住的。

可是那是他所知道最美好的拒絕。

到站了。

赤葦收起月刊，隨著人流踏出車廂。

「赤葦？」突然的呼喚聲順著地下道的氣流傳遞到他耳裡。

他抬頭一看，高大而壯碩的青年在月台另一端喊著。

「木兔……學長？」他愣了愣，彷彿人是從雜誌裡跳出來般鮮活。

青年對他揮揮手，「不要動！」

他大喊之後往樓梯的方向跑，聲音迴盪在深夜的車站裡，稀稀疏疏的乘客也只是微微抬起眼，便又低頭滑動著手機。

沒有人把這當作一回事，但赤葦卻驚慌得無法動彈。

為什麼會遇見他？木兔學長是要跑過來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赤──葦──好久不見！」

低估了自己的身量與力氣的青年狠狠地將自己砸在赤葦身上。

「好重、好痛……」赤葦穩住身子，早已不是當時日夜訓練的身體了，放在常人裡來看依舊偏瘦，木兔壓得他差點跪在地板上。

「為什麼在這裡？你回家？這麼晚了，很危險！」木兔用力地抱著他，一邊在他耳旁大聲問著。

「要回去了，因為打工才這麼晚。」赤葦拍拍他的背示意放手，「你才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搭錯方向了！」木兔露出燦爛的笑容，「不小心睡過頭就到這裡來了。」

「……木兔學長是不是又長高了？」

「嗯，現在190公分了，每年都長一公分！」青年放開他之後依舊順勢低頭在赤葦肩上蹭了兩下，「赤葦你沒長高嗎？我覺得你變小了。」

「是沒有長高，所以木兔學長才會覺得我變小。」他冷靜地開口。

「今年的大學聯賽，來看嗎？」木兔問。

他其實還沒決定好去不去的。

「啊，我的車來了！」青年又往樓梯方向衝刺，一邊大喊，「來吧，我現在變得更厲害啦！」

赤葦還沒想好，木兔便已經衝進對向月台，順利上車了。

刷卡走出閘口，短短不到幾分鐘的巧遇卻已耗盡他所有力氣。

他慢吞吞地走進車站旁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瓶冰水，坐在位置上。

赤葦掏出手機，在通訊軟體裡翻找著存在多年，卻不曾對話過的帳號。

「如果打工不用排班的話，我會去的。」他敲下這段話送出，隨即關上螢幕收起。

不是徒勞，也不是無疾而終，從來沒有落土的種子與沒有被送出去的話語，他的心意總是空有形式，意料之內的難以結果。

但也不能說是自己或木兔光太郎的錯，只是有些可惜。

赤葦看著車站外依舊往來不息的人們，讓他明白這個城市乘載的不僅僅只是他的過往與回憶，那些所謂的美好並不曾讓他留戀。

他們還沒開始，就可以繼續下去，如同昨日、今日與他們說好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