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有，AU，非Happy Ending。
寫得有點潦草，但是想寫的及川和小岩都寫了。
岩泉日前在購買機器人時狠下心來花了一整個月的薪水買下全能型高度仿真機器人，還因為選擇最高階的機器人，公司提供免費客製化的服務。
岩泉回覆：外表隨意，身高不拘，性別為男即可。
於是當他收到機器人，拆封之後，只覺得設計師是不是哪根筋不對勁，深深地感受到一股惡意。
帥氣俊美，比他還要高上近五公分的身高。
這樣子的機器人難道不是來拉仇恨值的嗎？岩泉嘆口氣，從自己的手機上按下確認，完成付款。
他最終還是收下了。
及川徹，說明手冊上這麼說著，原廠設定的姓名，如果買主不喜歡可以自由改名。岩泉伸手摸上機器人的臉，細緻而柔軟的皮膚，即使是在機器人相當發達的世界中，這樣的皮膚材質也是少有。
とーおーる。他喃喃道。
為什麼要買下一身機器人？
很少有人會選擇如此高價的訂製機器人，除了價格不斐，維修、保養等後續也相當花費心力。還有一點，人類對於機器人的存在還是多少帶著不安，目前市場上絕大多數的機器人看起來都與人類有著相當大的區別，沒有人會誤認一身機器人為真正的人類。
然而這一家機器人公司反其道而行，他們推出幾乎可以假亂真的機器人，雖然打出名聲，但事實上購買的客戶除了有錢人買來嘗鮮以外，高昂的價格也難以打入大眾市場中。
可能是因為太寂寞了。
寂寞得覺得這樣子的生活讓岩泉覺得疼痛。
開門之後，他還是那位在公司裡被稱作萬能的岩泉先生，有著幾位朋友，偶爾出門喝過一攤又一攤，痛飲至天亮。
但一回到他這間可容納一個四人小家庭的公寓，空蕩得令他茫然。
當初決定購買這間公寓是因為與前男友在一起，但是在他即將告訴對方自己已經付完公寓的頭期款時，對方卻受不住家庭的壓力，選擇與一名女子結婚了。
岩泉打開機器人。
「您好，我的主人，請問我將要如何稱呼您？」機器人的聲音有點甜膩。
「……岩泉一，岩泉。」
「岩泉嗎？」機器人突然伸出舌頭，瞇起右眼露出一臉俏皮的笑臉，「我的主人，小岩，您好。」
岩泉一楞，「……這是壞掉了嗎？」他掏出手機正準備聯絡客服人員。
「沒有！とおる沒有壞掉！」青年急急忙忙回答，「這是為了與您拉近距離啊！」
岩泉半信半疑掐掉電話，「你想改名字嗎？」
「不要！這名字不可以改！」
任性、幼稚、以自我為中心──不過幾分鐘，岩泉已經咬牙在心中痛數這機器人的毛病，「你們公司出的機器人都像你一樣嗎？」
「怎麼會，我們是客製機器人，就跟人類一樣，沒有人會重覆。」及川彷彿一瞬間恢復人的理智一樣笑笑，「公司建立了資料庫，公司會派人去巡找願意提供他們的個性、身體等等資料的人，我們的出現都代表著這世界上某一個人的某一部份。我們是由碎片拼湊起來的。」
岩泉看著他，及川也沒有繼續說話，只是依舊帶著笑容盯著他的主人。
「那這個呢？笑容也是別人的嗎？」
「是你的。」及川湊近岩泉，「是你的，你希望我能夠對你微笑的時候，我會微笑，你希望我大笑，我就會露出你最喜歡的笑聲。我的笑容是因為你而存在的。」
這個機器人的聲音太過甜膩，說著近似情話的露骨言語。
岩泉看著他，伸手抱住及川。
「及川。」
「我在，小岩，我的主人，你可以喊我とおる。」
「你既然是為了我存在，你絕對不能背叛我，絕對不能。」他抓住及川的衣服。
「第一條指令，絕對不能背叛主人。」及川輕聲覆誦著。
機器人不用洗澡、進食，他們只要定期補充水分，保養、軟體升級即可。
岩泉說他可以在這間房子中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唯一的限制是，你不能隨便出門。」
「不能隨便出門。」及川覆誦，「可我要做什麼？」
岩泉一楞，想了想，「打掃家裡、養盆栽、睡覺？」
及川嘴角下撇，「我想要做點別的事！」
「你自己想！」岩泉擺擺手，「我要去煮飯了，你要吃嗎？」
句子一說完，他彷彿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尷尬感。
「我只能喝水。」及川歪頭看著他，「你喜歡吃什麼？我可以為你做。」
「不用了……抱歉，我忘記你是機器人了。」岩泉頹喪地坐在沙發上。
「我不只是機器人！我是及川徹！」及川抗議著，「你要吃什麼？」
「……炒飯。」岩泉看著他走到廚房，穿上圍裙，開了冰箱翻找著食材。
聽著廚房裡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岩泉躺在沙發上，不知不覺陷入睡眠。
他夢到以前的事，青春期確定了性向之後，幾次不長不短但都稱不上成功的戀情，一路走來，他看似生活平穩，卻是數度壓抑著自己心底的孤獨。
他需要自己獨處的時間與空間，可是卻又渴望轉頭時能夠看見一個人就在他身後，可是幾次與人相處，換來的都只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分道揚鑣。
半夢半醒間，岩泉被人搖醒。
「小岩，你為什麼要哭呢？」及川跪在地板上看著他，那一雙在燈光下透著琥珀色般的清澈瞳孔，俊美無瑕的臉蛋帶著不安與擔憂。
「……你看錯了。」岩泉用袖子抹去淚痕。
及川靠近他，輕輕地在他的主人額上一吻，「你不要傷心，我在你身邊。」
岩泉沉默了幾秒，才艱難地開口：「你是不是被設定成戀愛型機器人了？」
及川露出笑容，「小岩你忘了我是全能型機器人嗎？」
「你笑起來真好看。」岩泉摸了摸他的臉，「但別那麼常笑，看著有點煩。」
「你太過分了！就算我是機器人，我也是有自尊的！」及川氣得大吼。
不可否認的，這個機器人為岩泉的生活帶來不少人氣。
早上及川會叫醒他，廚房裡會擺好早餐，及川會陪著他吃飯，說著他看到報紙或新聞上的消息。
彷彿真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以他為重心生活著。
岩泉一邊享受著，一邊覺得害怕。
他怕自己入戲太深。
不過是個機器人，可是卻給了他從前到現在都沒有享受過的溫暖。
真可怕，那與真人相仿的肌膚與溫度，說著毫無破綻的話，笑起來自然不做作，那麼那些情感、那些言語又是如何計算得出的呢？
岩泉思考著。
最近的社會不太平穩。
一般而言，機器人在出廠前都會被政府檢查是否植入三大守則。
不得傷害人類或因不作為使人類受傷；在不違反第一條前提之下，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在不違反第一與第二條的前提之下，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
即使製定了三大守則與其他補充規定，這個世界對於機器人還是帶著深深的偏見。
像是種族歧視或是對於動物的歧視。
人對人之間的歧視根本上地難以消除，即使如何努力，那些偏見宛如烙印在基因當中一代代地傳承下去。
更何況是對於機器人這種完全被人類所創造出來的物品。
岩泉住的社區不錯，大多也都是中產階級以上的家庭會住的地區，他就曾經看過一個男孩子狠狠地踢著陪伴他的兒童看護用機器人，又踢又踹，即使機器人被打得凹扁、神經短路，他還是不停重複著主人、主人。
人應該對「機器人」這件物品感到同情嗎？
那些情感是虛擬的，是人將自身的情感投射到機器人身上，希望對方有所回應而已。
如果有人在路邊摔爛的一台電腦，更不會有人會出現憐憫之心吧。
所以他才不希望及川出門。
說是自己的欲望也好，過度的投射自身感情也罷，既然是他的東西，他也無法容忍有人對及川破壞。
那是他出生至今，唯一一個徹頭徹尾，完完全全屬於他的人啊。
可是及川不像岩泉遇過的任何一身機器人，他對外面的世界興致勃勃，可是受著岩泉不許他出門的限制，鎮日在他的公寓裡無所事事。
一邊想著他是機器人，不需要同情，可是情感上卻又覺得自己得將他當個人看待。
時至某日，及川也來家中一個月了，一日休假，岩泉讓及川穿上外套，帶上帽子，把脖子上帶著機器人證明的標示遮住。
「帶你出門，但是小心點，別讓人認出你是機器人。」
「耶！你對我真好！」及川繞著他轉了一圈，笑得肆意張揚，漂亮得讓他滿心愧疚。
「少囉嗦，走吧。」岩泉拍拍他。
「我們要去哪裡？電影院？遊樂場？百貨公司？我都沒去過，小岩想去哪裡？」及川嘰嘰喳喳地，彷彿天真爛漫的少年。
「你想去哪？」岩泉反問。
及川一愣，頓時茫然地望著他，「……我不知道。」
他伸手抓住岩泉的衣袖，「我想要去外面看看，但我不知道哪裡好，你想去的地方最好，我只是想出來看看。」
岩泉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中複雜的心境，既高興又傷心。
「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不只是個機器人，可如果你不是機器人，你不會待在我的身邊。」
岩泉帶著他去自己從前的高中、國中，還去了他以前最常去的河堤。
「我之前會在那邊和朋友打棒球，我之前也參加過排球隊，不過我們沒有打得很好。」他一邊比劃著一邊解釋。
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聊起過去，前男友們也不太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只有及川一句又一句地追問著。
「你打得很好嗎？」「好玩嗎？」「排球的規則是什麼？」「你怎麼不繼續打了呢？」
岩泉和及川坐在河堤上，及川拉住他的手，「要是能早點遇上小岩就好啦。」
「為什麼？你又不會當我同學。」
「至少可以早點聽到你說的這些事呀！」及川又笑得看不見眼睛，「要是能夠一直和小岩在一起就好了。」
「你的使用期限多長？」岩泉任由這個機器人摸著他的手掌又揉又捏。
「……小岩希望多久？」
岩泉轉頭瞥了他一眼，「我要是把你設定成與主人同時結束的話呢？」
及川突然大笑了起來，兩隻手緊緊握著岩泉的手，頭抵在他的手指上，笑得全身顫抖。
「當機啊？」岩泉抽不回手，伸了另一隻手去拍他的頭。
「……不是。」及川深吸了一口氣，「小岩，你是不是喜歡我了？我也喜歡你。我只會喜歡你。」
他一翻身把身子壓上，「喜歡我吧，小岩，雖然我是個機器人，可是我不會背叛你，我只會喜歡你，我會對你很好，每天對你笑，叫你起床，幫你煮飯，整理家裡，只和你出門，不會惹你生氣──所以你喜歡我好不好？」
可是你是個機器人。
岩泉手摸上他的臉，他到底該不該相信機器人是有心的？
「一般的機器人絕對不會這麼說。」岩泉看著他，突然有點悲哀，「我是知道戀愛型機器人的，我看過你的資料庫，這不是一個機器人會說出來的話。」
及川噘起嘴，「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因為……」岩泉像是聽著別人在說話一樣，「因為你是機器人啊。」
因為不是人類，所以相信不了他是真心的。
可即使是人類，他也無法相信對方是真心的。
然後他看到及川睜大眼睛，然後眼淚開始從他眼中掉出來落在岩泉的臉上。
「這就是……傷心嗎？」及川問他，滿臉淚水，「跟你上次哭的時候一樣，原來你當初這麼傷心。」
岩泉說：「可能我沒有像你這麼傷心就哭了。」他撐起身子，與及川面對面，用袖子，用衣服努力要抹去像是流之不盡的眼淚。
「我喜歡你，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岩泉有點悲傷地想著。
那次外出不歡而終。
岩泉下班回來時，常常看到站在25樓陽台上的及川。
幽蘭昏黃的傍晚，及川眼光遠遠的，他像是在看著夕陽，又像是在看著底下的人類一樣。
像是在想什麼，又像是什麼都不想。
及川還是像之前一樣對待他，在岩泉希望的時刻露出笑容，在他希望安靜的時候默默地坐在一旁。
岩泉那天晚上，與朋友喝酒，醉得幾乎失去意識，友人把他送到大樓底下，他勉強撐起身子搭上電梯，回到公寓中。
岩泉暗了門鈴，及川開了門。
「喝醉了？」及川連忙把人背進屋中，小心翼翼地替他脫下外套與鞋襪。
男人喝醉了，用力扯著及川的手臂，「你怎麼還在這裡？」
及川說：「我是你的機器人，所以我在這裡。」
岩泉安靜下來，直直盯著他看，「我真希望你不是機器人。」
「對不起，我完成不了你的願望。」他輕聲回覆。
「你不能背叛我。」
「我不會背叛你。」
「你……」岩泉突然哭了起來。
及川說，「你不要哭，你不要難過。」
「可是我很傷心。」岩泉說，「我如果不要你了，你該怎麼辦？」
及川說，「那你之後就再也不要哭了。」
他又搖搖岩泉，「你不要我了嗎？」
「我捨不得你。」
所以你還是選擇不要我了，及川想著，忽然想要流淚。
岩泉沉沉地在沙發上睡去，滿臉淚痕。
及川起身打濕了條毛巾，替他擦乾淨臉。
然後轉身離開這間房子。
及川其實是黑貨，沒有按照三大守則製造，他沒有保護人類的必要，他只有保護主人的意識，可是他的主人不要他了。
岩泉說，他希望他不是個機器人，但他就只是個機器人，全世界最像人類的機器人，也還是個機器人。
即使為他量身訂做，岩泉也無法徹底相信他。
及川在茫茫夜色裡，站在街頭，他回頭看了眼公寓，又背身而去。
岩泉宿醉，頭痛欲裂。
他喊著及川的名字，「とおる？」
屋內一片安靜。
他緊閉著眼睛，突然冒出一身冷汗。
他不想睜開眼，因為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寧願自己沒有醒來。
走了，他的機器人走了。
因為他跟及川說，他不要他了。
所以及川就走了，那麼乖巧而愛著他的機器人。
岩泉坐起身子，看見桌上的水杯壓著一張紙條，及川的字不知道是源自於資料庫何人，歪歪扭扭，像是小學生的字。
及川說：「等我成為人類，你就和我在一起吧。」
這個為他量身訂做的機器人要為了他成為人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