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 and OOC.
就是一篇混亂。
可能還沒來得及理解事情的開端,就落入谷底了。
他沒有察覺這是個無盡泥淖,以為是座池塘。
走了進去才在後悔中被泥流抓住腳踝、小腿、膝蓋、大腿、腰、腹、胸、喉──
剩一口氣。
是泥潭,是深谷,是一座深不見底的洞。
「請別忘記您的身分。」硬是把他從學校抓來這間實驗室的人嚴肅地盯著他。
「我並沒有忘記。」赤葦說。
但是他其實並沒有放在心上,看起來似乎接受所有建言,然而他決定的事也不曾反悔。
「請進。請小心,對方……簡單來說就是野生動物。」對方有些不安。
「我知道了,謝謝,我能應付的。」赤葦點頭,兀自走進去。
這是個完全被隔絕的空間。
純白的牆把四周隔絕,白日裡唯一的光源是頭頂上被架得極高的窗口,陽光從那裡直射而入。
踩在草坪上,赤葦蹲下摸了一把,是人工草皮。
他環視四周,其實空間極大,但也空蕩得不可思議,一張大床,一副桌椅。
那個生物似乎還在床上。
赤葦並沒有打算驚醒對方,他拉開椅子,坐下。
他知道有鏡頭在觀察他,然而這毫無所謂。
沒有風景、沒有生氣,蒼白到令人失去所有念頭。
赤葦換了個姿勢坐著,他頓時覺得睡意上頭,便放縱自己趴在木桌上睡去。
失重的過程中他才感受到自己的重量。
當他的意識被鉤回現實時,赤葦才發現對方跪在地上,頭靠在木桌上盯著他。
那是一雙猛禽的眼睛。
他想起動物園裡曾經出現過的老鷹或貓頭鷹。
「你是誰?」
「赤葦京治。」
男人帶著彷彿孩子一般的神情,「你還想睡嗎?」
赤葦一愣,並不是很明白對方的意思。
男人微微笑起來,他站起身,赤葦才發現他似乎比自己更高一些,在他毫無反應之際,他用雙手抱起赤葦,走向唯一的一張大床。
赤葦沒有掙扎,他無法理解狀況。
「在這裡睡吧。」
「你的名字是什麼?」赤葦開口。床鋪柔軟得讓他身子都要陷下去。
「木兔光太郎。」男人轉頭,沒有任何一絲負面情緒的笑容。
在高塔裡,他展開翅膀飛起來的樣子是自由自在的。
赤葦固定每日前來。
他偶爾會帶點食物,或者是一些小東西。
木兔會吃光所有食物,然後把東西按照順序地擺放在牆邊。
赤葦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一直都在這裡。」他笑起來的樣子讓赤葦想到頭頂上的太陽,這讓他頓時覺得有些悲傷。
「為什麼他們說你是動物?」
「因為我不是人類呀。」木兔的那雙眼睛瞇了起來。
他突然抱住赤葦。
那是他們彼此都很陌生的情緒,赤葦可以感受到木兔正在克制著自己,手臂微微顫抖,全身僵硬。
但是他沒有拒絕。
這裡是拉龐佐爾的高塔。
木兔說,你不要哭。
赤葦才發現自己抓著對方的衣袖流下眼淚。
「為什麼你一直在這裡?」赤葦問。
木兔沒有回答他,只是說:「我帶你去上面看看好嗎?」
赤葦又被抱起來,他頭一次看到那一雙翅膀,從木兔的背後騰然展翅。
灰黑色的羽毛,就像他的頭髮。
然後開始飛起,長而寬的翅膀讓幾乎要占據這個空間,飛起來的速度不是很快,但確確實實地在接近頭頂上的光線來源。
赤葦看了一眼底下,手腳發冷。
高得看不見那副桌椅,床也像是模型一樣的大小。
他想起伊卡魯斯,融化的翅膀使他墜入海裡。
「我會掉下去嗎?」赤葦抓著他的手臂問道。
「不會,你往上看。」木兔將他抱得更緊。
他們靠近了高塔的邊緣。
赤葦伸手就碰到了──那塊玻璃。
是一塊充滿雨水打過痕跡的玻璃,灰濛濛而髒汙滿布的玻璃。
他別過頭,「下去吧。」
這裡正好是一片沙漠。
那一天充斥著剛好,所以這個結果似乎也是必然。
赤葦搭車前來時遇上車禍,他困在公車上良久。
他焦躁不安,因為自從第一天開始,他從來不曾晚於下午兩點三十分出現。
木兔不會在意,然而他卻心煩意亂。
救護車的鳴笛、後方等得不耐煩的駕駛時不時地按幾下喇叭,身旁由於不耐煩而碎念的乘客,無法被母親安撫地孩童嚎啕大哭,噪音讓他頭痛欲裂。
公車的空氣讓他窒息,他莽莽撞撞地推開旁人走到司機旁,我要下車。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浮在空中。
司機說了什麼,他沒聽懂,只是一再重覆著說:我要下車。
僵持了幾分鐘,車門才被打開。
他衝下車,從人行道上開始狂奔。
他把書包丟到集中垃圾的黑籠子裡,大步往實驗室跑。
赤葦覺得自己不應該哭,但是他心裡荒草叢生。
秋日下午的太陽美好得讓他心生憤懣,白雲與藍天刺眼得他只想咆哮。
怎麼會這樣。
他淚流滿面,但還是跑著。
赤葦想過,他們可能是一樣的,這裡是牢籠,他們就是闖不出去,在迷宮裡日夜兜轉的旅人,以為自己找到出口,卻發現彼此同為困獸。
他在朦朧的視線裡看到木兔的身影。
那一雙巨大而灰黑的翅膀,在晴空底下看起來是那麼突兀,像是不幸又像是詛咒。
他用袖子把眼淚擦掉,卻又不停地從眼角流下。
木兔伸手抱住他。
赤葦看到後面漫天而來的武裝隊伍,高鳴的警笛,刺眼的紅光全追在木兔後面。
他笑起來的樣子比太陽還要溫暖。
是恆星自產光熱。
海市蜃樓的遠方是綠洲,地平線的盡頭依舊是這裡。
最後的最後他們消失了。
實驗體逃脫,被擄走的高中生,實驗還是被宣布失敗了。
聽說他們躲進沙漠裡,也有人猜測他們還在這座都市裡,夜裡的車流還是像條光的河流在此處蔓延泛濫,白晝裡的藍天還是那樣鮮艷,籠罩著這片大地。
他們最終並沒有爬出那個洞,於是高塔依舊存在。